台籍老兵 [台籍老兵的故事]

  1945年至1949年,一群台湾青年被国民党政府征募到大陆打内战。有人命丧沙场,有的此后参加了人民解放军,他们远离故土、隐姓埋名,被埋没在历史洪流中,他们叫做“台籍老兵”。80岁的徐兆麟,就是其中一员,当年离家时,他还不满十五岁。如今徐老讲起话来,依旧有着浓浓的客家腔,和记者笑谈往事,他的笑中,藏着泪水。
  
  两岸相隔的亲情
  
  1945年8月,台湾光复后,国民党调遣70军(后改为70师)接收台湾,为了扩充兵力,对台湾青年进行宣传鼓动说:“当兵是保家卫国,可以学国语,可以享受很高待遇,服役3年可以复员并安排工作,等等。”当时台湾经济萧条,不少台湾青年一方面为找出路,同时不愿再当亡国奴,为了保卫家乡台湾、不使台湾受外来侵略,在此宣传欺骗下,不少台湾青年参加了国民党“中央军”。这些台籍老兵来自全台各个县市,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他们多数被编入国民党70师,其他分别编入62军、新1军、青年军和海军技术兵种等。
  在徐老的记忆中,1945年台湾光复时,岛内百业凋敝,他小学刚毕业就辍学了。在一位当兵的儿时伙伴劝说下,他没和家里商量就去桃园参了军,被安排在通信排。“当时,我们并不知道部队是要来大陆打内战的,但不久就有传闻说可能要去大陆了,不少台籍新兵就跑了,但很快又被抓了回来。”直到今天,徐老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部队的番号140旅279团。“当年在基隆港上船,等离开台湾很远了,才让台湾兵上甲板,再看台湾已变成一个小黑点,有人唱起歌,向故乡告别。”离别故乡已60多年,但徐老还记得登船待发时,母亲的叮咛像海峡浓雾般紧紧包住了他的心,使他笼罩在一种不祥的预感中。“阿麟,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常写信。记住,一定要做个善良人,打完仗就赶紧回来看妈妈,记住,记住啊……”一言未尽,竟成永诀。几十年来咫尺天涯,不能相见。1984年,当徐兆麟辗转收到家书母亲已经仙逝,信中写到母亲临终前依旧呼唤着“阿麟,我不行了,你在哪里,你在哪儿啊……”
  1946年冬,不满15岁的客家少年徐兆麟和许多台籍新兵一样登上从基隆港起航的轮船,来不及和家人道别就离开了故乡,被送往内战的前线。1947年4月,他所在的部队在经过山东茨满屯战斗后被歼溃散,和他一样的很多台籍新兵也因此滞留在大陆,此后徐兆麟成为了一名人民解放军。也许正因为经历过战争的残酷,老人更加珍惜今天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近30年来,曾任全国台联副会长的他更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发展两岸关系和促进两岸同胞交流交往的工作中。
  
  回家的路有多远
  
  徐老说,当年国民党曾从台湾骗了几千名台湾青年到大陆打内战,后来,有近2000名老兵滞留大陆,他们海峡阻隔有家难回。全国台联在海内外多次呼吁:包括老兵在内的大陆台胞有返台探亲的权利。两岸开放不久,1988年1月,全国台联接待了第一个“台湾外省人返乡探亲团”。他们都是当年被国民党从大陆抓去台湾的老兵。当时探亲团团长何文德说:“美国上月球用了17年,我们从台湾到大陆走了40年。”见面会上两岸的老兵拥抱痛哭的场面震撼人心。台湾媒体呼吁台湾当局应开放大陆台籍老兵返乡探亲。全国台联也于同年9月成立“台湾省籍老兵返乡探亲协进会”,作为大陆台籍老兵的代表,徐兆麟被选举为“协进会”会长。“协进会”成立后,徐兆麟和其他几位同为台籍老兵的台胞乡亲田富达、黄清旺、吴愿金、徐进星、范发镇多方奔走,批评台湾当局的做法不人道,既然国民党老兵可以回家探亲,那么当年被骗到大陆打内战的台籍老兵为什么不能回家探亲?
  如今徐老还保存着当年调查大陆台籍老兵情况的资料,记者看到最后的统计结果显示,当时大陆台籍老兵尚有1000多人,以原国民党70军的台籍老兵最多,也有一部分原国民党62军的台籍老兵。“当时,台湾当局不承认,我们就把调查的详细材料请台湾来的朋友带回去在媒体上呼吁。当时,台湾的《自立晚报》把大陆台籍老兵的名册全部登在报纸上,台湾当局至此哑口无言,不得不同意有限度地开放,第一步同意台籍老兵回台奔丧探病。”在舆论压力下,1988年11月,台湾当局开始受理大陆台胞赴台奔丧探病申请。同年12月2日台湾当局公布了“允许现在大陆台籍前国民党军人返台定居案”。大陆台籍老兵返乡愿望实现了。“尽管1989年之后,陆续有些大陆台籍老兵回到了台湾,但我一直没能成行。那时,我父亲已经高龄了,他非常想见我。有一年春节前夕,我打电话给台湾的家人,正好是我父亲接的电话。他接电话就问我,你是谁呀?你在哪里呀?我说是您的儿子阿麟啊!他说我80多岁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呀?我说不是我不回来,是台湾不让我回来啊!当时我心里非常地不好过。”几十年过去,徐兆麟从翩翩少年变成白发老翁,归乡路更困难。在大陆落地生根的他,在北京与妻子、儿女、孙子,过着平静生活,但仍想念台湾。“1993年,当时我正在深圳开会,接到我弟弟的电话,他说父亲去世了,我是家中的老大,丧事要等我回来办。这样,我在1993年的1月27日,总算在离开台湾47年后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38号文件”的春风
  
  1981年9月,中共中央发出的《关于落实居住在祖国大陆的台湾同胞政策的指示》(俗称“38号文件”),犹如浩荡的春风,吹暖了大陆台胞的身心。“文革”期间,许多大陆台胞因“台湾关系”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根据有错必纠的精神,“38号文件”就是专门针对大陆台胞而制定的。
  从1981年开始,全国台联和各地台联协助各级政府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他们逐户走访,帮助摸清各种底数,提供落实政策需要的许多重要情况和资料,又及时地为台胞乡亲们上传下达,发挥了台胞联谊组织的特殊作用。刚刚调任全国台联国内部(今台胞部)负责人的徐兆麟同全国台联同仁解闽、王玉闻、范德忠,参加全国落实台胞政策办公室,分赴全国各地配合当地政府落实台胞政策。徐老回忆说,“当时落实台胞政策办公室得知,吉林省台胞刘宽仁,原在吉林市开设宽仁医院,1955年以‘反革命’、‘特务’等罪状被判刑,医院被没收。落实政策中,近30年的老案终于平反昭雪,政府给了8.4万元赔偿,并对其在吉林的妻子和3个子女在返学、工作、住房等方面都给予很好的照顾。他在海外的长子高兴地来信表示感谢说,中共是光明磊落,有错必纠。”
  在全国台联、各省市县级台联及当地政府的共同努力之下,台胞中的冤、假、错案1000多件都得到了平反,各种刑事案件经复查属于错判的均已纠正;因有“台湾关系”下放农村的1000多人都已返回城镇;被错误开除公职的恢复了公职;被错误降职、降级的恢复了原职、原级;家属子女受牵连的已通知他们所在单位消除影响;“文化大革命”期间扣发的工资给予补发,被查抄的财物给予退回,原物追还不了的,给予适当赔偿。徐老告诉记者,从1981年中共中央出台“38号文件”至1985年底,这项政策基本得到落实。经过全国台联和各地台联密切配合,反复全面深入的调查,政策落实后,大陆台胞生活、工作、教育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居住在大陆的75%以上的台胞都达到和接近了当地中等生活水平。
  如今已经离休多年的徐兆麟,说起全国台联成立30周年依旧感慨。他还记得,1995年国务院原副总理钱其琛在全国台联第五次代表大会曾说到,“全国台联为促进两岸各项交流、发展两岸关系、推进祖国和平统一的进程做了大量工作,发挥着巨大作用”。徐老说,这是对全国台联工作的高度评价和莫大鼓励。他为自己是全国台联的一员,受到莫大的鼓舞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