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迎神]神爱洒满人间歌曲

     婚礼的喜庆氛围,常带领我看见老家三合院厅堂中一幅喜气洋洋的新婚贺匾,上头以金色颜料画上道教、佛教等吉祥人物,如南极仙翁、捧花童子、观世音菩萨。贺匾上描绘的众多神佛,多低着头,瞧人问世界,旁边写上几个字“百年好合”。
  描金、描红,喜气洋洋,这便是我的喜事图景。“百”大约是我最早认识的宁之一,虽还不及识它,却常听到“吃百年”这个词。每逢初一、十五,我听从母亲指示,跪在香案前,母亲立在我身后,举起我的手掌,边祈求边说,请老天爷保佑我们家某某身体健康,吃百年,长寿命母亲的祈祷语不会只有这么短,卢音嘤嘤嗡嗡,如一只细蚊,人们跟神,以私语沟通,且以低卑的姿态表达虔敬。
  母亲为我祈求,有了孙子后便为孙子祈祷。家族旅游经过许多寺庙,母亲总热衷于此。后来得知,那是旅行社配合母亲的需求,特别多设的点,只为了让母亲添香油钱。
  到庙里,母亲总揽过孩子,举香膜拜。母亲的祷告词,较往常长了许多,以前她是母亲,上有父母兄长、旁有丈夫、下有儿女;现在外婆外公、阿公阿嬷已入仙籍,得祈求他们衣食保暖,而当了神,更要保佑后代子孙哪。丈夫、儿女之外,母亲且多了外孙、内孙,要念完一连串的名字,更费时间。
  对母亲或对任何一个有情有感的人来说,往者虽逝,却未弭矣,他们陈列在仙界、佛界以及人界,依然被母亲深刻惦念着。孩子后来感染了圣洁气氛,祖孙一边说、一边动作,竟也配合无间。
  现在,要拜拜的地方,除了庙,就是旧家。清明祭祖,我都带孩子回家,家里移出香案,摆放菜肴,母亲得掷楚问阿公、阿嬷,问冥冥先祖,可食饱了?有一次去得晚,母亲怕菜凉,欲让早剑的哥哥、弟弟先用,拿起茭杯,不管怎么掷,都是“笑杯”,我才开门,母亲就急着说,你没来,阿公、阿嬷都不放心。我让孩子跪在客厅,跟他说,悬挂香案左边的,正是不让阿伯、叔叔先丌动的阿祖喔。
  旧家小,祭祀的规模、供俸的神,自然比不过金门老家。老家厅内墙上,挂满喜气的匾额,旧家自然是没有的,只有祖宗牌位跟阿公、阿嬷遗照。但每当我悠悠跪祷时,旧家跟老家的厅堂却合而为一。我又仿佛回到年少岁月,屋外是木麻黄跟相思树,还有待抓的蝉跟金龟虫,留在迎风招展的树枝上。
  
  吴钧尧,1967年生于台湾金门,担任台湾创刊时间最久文学杂志《幼狮文艺》主编,已历时11年,多次获得台湾重要的文学奖项,如《时报》、《联合报》和《中央日报》等小说奖;2005年耕耘《幼狮文艺》及写作班有成,获颁台湾“五四文艺奖章”;著有《如果我在那里》、《荒言》等书;2 01 0年,金门历史小说《火殇世纪》(远景)出版后,获得台湾媒体高度肯定;北京一出版社正与其洽谈简体版出版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