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以升:从教育学维度为中国人做人生设计
人是社会的人,在现代,人更是国家的人。因此,现代国家无不在立国之时就通过法律、制度等方式为它的国人进行人生设计。为了做好新中国为新中国人做人生设计,建国前后,中国的许多仁人志士纷纷献计献策,从不同的维度,为新中国人的持续幸福进行了精心细致的谋划。与众不同,茅以升,作为中国杰出的桥梁工程学家和教育家,早在1984年已从教育学的维度为新中国人做了这样的人生设计:
一、0—6岁
在0—6岁,应该尽可能地提早被送入幼儿园。在幼儿园,幼儿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集体生活,并准备进入小学的条件。为此,国家要在“十家以至一百家聚集地设一所”幼儿园。
二、6—11岁
“全国儿童自出生之年的第六年(即‘虚岁’六岁)一月份起入小学。”在小学,儿童的主要任务是“受最基本的训练”。学校教师要“考验其所长”。国家要在“二十家至二百家聚集地设一所”小学。
三、11—14岁
“自十一岁的一月份起入中学,每日在校内生产劳动一小时,其余时间上课,共学习三年。”
四、14—17岁
“自十四岁的一月份起在校外生产劳动一年,在校内上课三年,共学习四年,至十七岁十二月份毕业。”
上述的是1963年7月茅以升修改后的设计。他在1949年的设计是小学毕业后“不须考试,可径入离家最近之中学,或半日或全日,不分早晚,在不妨碍其生产工作之时间,赴校上课。于修毕学校规定之课程时毕业,不拘年限或年龄。教科书得向图书馆借用,学费、试验费、体育费等,得以劳动服务免缴”。为此,国家要“在凡城市人口集聚之处,每四平方公里设一所”中学。中学“无宿舍、无名额,无修业年限,无寒暑假,其师资及图书、仪器、设备,适合于旧制四年中学毕业之程度。课室日夜开放,每日授课八小时,课室至少容百人,辅以扩音机、幻灯片及电影等辅助设备。每种功课同时开班者,有参差不同之程度,以便学生随时插班”。
不管是1949年6月20日的设计,还是1963年7月的设计,茅以升皆主张11—17岁的新中国人都应该“半工半读”:“劳动受酬,学习付费”“每个学生的生产劳动场所及时间,由学校与生产劳动场所协商安排”“校外生产劳动场所为农场、工厂、学校(当教师<按:茅以升1949年设想:在小学教书者,可在中学上课;在中学上课者,可在小学教书;在大学上课者,可在中学教书。>)、商店、剧场、医院、火车,出版社、印刷厂等等‘三百六十行’”“每个学生的生产劳动种类、越多越好”,这样设计是为了“识别其资质及爱好。在四年毕业后,学习成绩及格,即由组织根据其志愿、才能及发展前途安排适当的单位工作”。
五、自18岁起
按照茅以升的设计,自18岁起,新中国人集生产者、生活者、学习者和研究者于一体,过着生产劳动与学习有机结合的幸福生活。为此,国家要“根据需要,在各地设立大学,要为该地所有生产(广义的)单位的教育设施服务。根据需要,大学制定各科系的课程表,向各生产单位宣布、生产单位按照此表,保送‘学习出差’者,住在校内学习”。
自18岁起,新中国人作为生产者,应该“自十八岁一月正式参加生产劳动,按劳付酬,劳动成果,按‘工分’核计,每人每年的工分有规定最少定额,至退休年龄为止。有特殊情况的,可酌减其工分定额”。
自18岁起,新中国人作为学习者,“在生产劳动时,每天除挣‘工分’外必须学习至少两小时(将来生产自动化的程度提高,学习时间自可加多),包括在每天工作八小时,当作法定的任务。学习内容分三大类,一为政治思想教育,二为技术业务,三为科学理论”。
“自十九岁起的学习,进入相当于大学的水平”。 如果“得有第十段的证书的,可应国家学位考试,及格者国家授予‘学士’学位。各人生产技术水平的考核,不由阶段证书证明,因可表现于其职业的级别和薪别”。为此,国家要实行“阶段证书”制度——“根据国家统一规定的学习内容,在科学理论上除与专业有直接关系的在上述教科书中学习外,对于专门科学如数学、物理、化学等,则将课程分为十个阶段,每阶段有一定要求,凡能满足这一阶段要求的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但每一阶段所需时间,不作硬性规定。为了证明每人学业程度,其科学理论部分,由当地大学统一发给‘阶段证书’。”凡有“ 阶段证书”的人,出差后可在全国各地,随时参加下一阶段的科学理论学习,证书等于全国通用的“学票”。
如果学习有难,则可以进“知识医院”。为此,国家要在“每县市设大学若干所,作为教育中心”。
如果“生产与学习的成绩俱佳,对技术革新或科学理论修养有特殊表现的,由组织上征得主管同意,保送往大学专门学习,长期深造,时期可定为六月、一年、二年、三年等等,作为‘学习出差’,以别于‘脱产’学习。在出差时,一面学习,一面兼做与生产直接有关的科学研究。同时,也在科学理论上学习,为其工作单位及大学之间作联系人。出差期满返回时,由大学给予证书,并可由组织根据其学习成绩,提升其职位及工薪。由于学习时间较多,他们也可以早得到学士学位。学习出差,不以一次为限”。
新中国人还应该是研究者,“在工作与学习中,处处研究”。为此,国家应设立“研究所”。“凡大学或中学毕业,乃至小学毕业,只须对某科确有研究之初步收获而需用书籍、仪器或教师指导者,均可来研究所,专心研究,成为研究员。”
那么,这是不是说,自18岁起,全国人民都不能够进入大学学习了呢?这种情况,在茅以升1949年的设计方案中的确如此——“以后只见教授,而不见其大学,只见学士文凭,而不见学校关防,只见学生,而不闻有‘母校’。以后全中国只有一个大学,全中国的人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是一个大学的学生。同时各种生产机构、管理组织、各业社会,乃至家庭,又无一不是大学。”但是,1963年6月,茅以升修改了他的设计——国家要“根据需要,在各地设立大学,要为该地所有生产(广义的)单位的教育设施服务”。“学生中学毕业后,都有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但非脱产学习,而是通过所在工作单位的推荐。”但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脱产学习。脱产学习者,由学校保送,经大学考试后选拔 。脱产学习者“无工资,但可领助学金”。
读到这里,我们似乎隐隐地感到,在茅以升的设计里,虽然“到处是教育而无处是大学,革除了为教育而教育的大学,创建了为生活而教育的社会”。但是,新中国人好像不再是生活者。茅以升也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为新中国人设计了“青年营”和“老人团”。为此,国家在“各城市附近,应该经常有青年营之组织”。青年人应该到“青年营”过“集体式之规律生活”“同时学习军事,每年参加若干月,务期养成优良习惯,改造家庭,改造社会”。国家应该为“年老而丧失生产能力者”组织老人团,使老年人过“集体生活,重燃青年情绪,提高人生乐趣”。
以上就是茅以升在建国前后为新中国人所做的人生设计。对这个设计,周恩来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说它“有共产主义思想”,指示把它铅印出来,多印几份,发给各有关部门研究。茅以升称它是 “一个革命性的建议”。1984年2月,科学普及出版社又将载有这个设计的两篇文章收入《茅以升文集》公开出版发行。
这个设计虽然具有“革命性”,但是,对历史,它却没有进行全盘否定,而是辩证地扬弃。这一点,茅以升在“建议一个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教育制度”一文中,说得很清楚:“小学一级是完全相同的,只是在始业和毕业的年限上稍有变化而已。其次,中学一级,在学业上也大体相同,只是由于劳动规定,将毕业年限延长而已。再其次,大学一级,其专门在校学习的学生,也和现在一样,不过其来源除经过考试者外,其大宗是从生产现场保送而来,并且对其毕业期限不作统一规定而已。至于将大学开放,为生产服务并发给‘阶段证书’,当然是增加出来的任务,但这也不过是把现有的夜校和函授学校加以扩充而已。此外,生产现场要承担教育任务,好象是额外负担,但这也不过是把业余教育扩充,并使之正规化而已”。
这个设计虽然具有“共产主义思想”,但是,它没有当时中国人的极左思潮和“大跃进”思维,它主张遵循唯物辩证法的规律,坚持科学精神:“如何使现行制度,在一定时期内逐步过渡到一个新的制度,需要做很多细致的准备工作,必须经过全面的调查研究和充分的民主讨论,而且经过科学实验,才能开始试行改革,以期尽量缩小波动面”。
建国前后,茅以升替新中国为新中国人做这样的人生设计,其目的是要“说明教育解放的方向”,贯彻“教育为工人阶级的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根本方针,践行“习而学”的教育理念和“学到老”的终身学习思想,“谋全国人民教育的新生”!
时过境迁,茅以升先生的一些具体设计显然已经过时了,但是,他的民族责任感、历史使命感以及知识分子的良知,还有他的设计理念、他的设计目的却没有过时,犹如一坛陈年老酒。今天,我们把它供出来,和大家一起重温、一起品鉴,目的与茅以升先生趋同。不同的是,希望能够对茅以升先生的设计进行扬弃,再“谋全国人民教育的新生”!
(作者单位:广州黄埔区教育局教研室)
责任编辑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