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传记》：您后来做了外交官，足迹遍布了全世界，退休后本来在西班牙会有非常舒适的晚年生活，但您还是回到了这块土地，而且我还听说了您这位游子还乡时的动人场景：下来飞机竟然激动得亲吻大地。促使您回内地定居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张慕飞：退休后回到中国 ，所有亲友都反对我们回内地定居。但是蒋纬国将军全力鼓励我们回到内地，蒋纬国一直以中国统一为己任，直到去世他一直壮志未酬，其实我们的心都在内地，当时我们去医院看他，建议他们回来，并且越早越好，他希望我能担当两岸统一的信使和媒介，为促成统一而尽力。李登辉主张“台独”，那天他对李登辉大加斥责。而且我是一个中国人，一直是心怀着祖国，无论漂泊多久，最后依然希望叶落归根。
《名人传记》：一生中对您影响最大的人是谁呢？
张慕飞：母亲、主教于斌、蒋纬国、妻子潘秀江。
《名人传记》：您和蒋纬国都十分仰慕岳飞，您是因此而由张富民而改名张慕飞；您亲眼看到了蒋纬国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字，这字是真的生生地刺到肉里的吗？
张慕飞：是的，是真的刺入肉里，每个字大约四厘米见方。
《名人传记》：您对蒋纬国哪些地方不太认同呢？
张慕飞：有点过分凸显自己。另外我不太赞成他竞选“总统”，一个家庭不能出三个“总统”。
《名人传记》：您了解的蒋纬国将军离开军队前后的主要作为都有哪些呢？
张慕飞：离开军队前后，蒋纬国的精力很旺盛，还想做很多事情，其中较主要的有：
第一，他创办了梅花协会。梅花运动中，陈立夫是负责人，蒋纬国是执行官，负责推广，他们在全世界推广梅花，还创作了《梅花歌》。在美国、加拿大等所有与台湾有“邦交”的国家都有梅花协会。梅花协会提倡全世界的中国人，爱梅花就是爱国家(至今张先生家里还挂着蒋纬国送给他的一张傲雪怒放的国画梅花图)。
第二，蒋纬国是战略学会的创办人，他是热衷战略的人，他和从英国炮兵学院毕业的余伯泉将军一起创办战略学会，余是位战略专家和拿破仑问题专家，提倡国家战略，他们定期开会，政府和要人都是成员，和英美战略学会有密切关系。后来还通过英国战略学会的同僚成功访问了俄罗斯，而且和戈尔巴乔夫都见面交谈过。
第三，他的国学功底深厚，以儒家思想为核心，提倡中道（Harmony）的传统哲学思想，提倡居仁行义弘中道，借此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
另外，蒋纬国还主持“明德小组”，进行军事研究，强化军队作战能力。其实，国民党军队与国外的军事研究机构的合作由来已久。北伐成功后就有德国的法根豪森做过蒋总司令的顾问，来台后又有美军顾问团，后有日本白鸿亮的实践学社，五十年又想起德国，几经联络才由蒋纬国主导的“明德小组”促成了德国将军孟泽尔和台湾长达二十五年的中德军训合作，“明德小组”前后也有二十七人次留学西德。其间也产生了上将三人、中将九人、上校七人，使得台湾军队一直都存在着美、日、德的影响。
《名人传记》：对蒋纬国总体的、大致的印象和评价是什么？
张慕飞：他是个帅哥，很亲和，是我见过的军官里面最讲究仪容的将军。very smart（意为非常潇洒、聪明等。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老人口里时常会自然地冒出几句英语），而且很幽默风趣，极具人格魅力。
蒋纬国将军对社会运动、教育、政治、音乐都非常感兴趣，蒋纬国具有英文、德文的专长，访问西班牙之前，我还教他学习了西班牙文。总之他是一个多才多艺，全方位都有发展的人，可惜，他的志愿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蒋介石后来重点培养的是蒋经国，而蒋纬国常被说成不务正业，蒋经国与蒋纬国兄弟之间关系微妙。
采访附记
“绕地球好几圈的情书”
我的造访使张慕飞先生不时地从房间里拿出当年的资料和照片。他又拿出了一沓纸，面色激动地对太太说：“你猜，这次我找到什么了？”张太太接过来看了看也欣喜地念起来：“亲爱的慕飞……”哦，原来这是他们几十年前的情书！有的纸都已经发黄变脆了，用张太太的话说，“掘出宝来了”。张先生高兴地说：“他们说找了很多年没有找到，要不是给你找资料，怕还找不出来呢。”慕飞老人还很调皮地跟太太开玩笑，“你当时可是很有福气的哦。这是追我的记录，哈哈。”书信看到后面，张太太也发掘出“强有力的张慕飞追她的证据”了。我们三人哈哈大笑，看着老人感慨、幸福、欣慰万千的样子，我心里默念我做了一件善事。这些书信跟随张先生到阿根廷、巴拿马、西班牙等国，所以说绕地球几圈呢！情书凝结着他们当年对理想对信仰的深刻思索和激扬的青春岁月，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彼此的钦慕和爱恋。
老人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我也跟他们一样，被这些优美哲思的信笺，如诗如画的诗句的情书带领，回到了往昔的幸福岁月。
虽然张慕飞结过婚，但时局所限与内地却近似永诀。从欧洲到台湾，青年才俊张慕飞是不少名媛闺秀注目追逐的对象，加上在众位师长亲友的关心下，他单身贵族的大旗摇摇欲坠了。
太太潘秀江原是台湾大学经济系三年级的学生，台大学生代表联合会主席，端庄美丽，又有极好的口才和组织才能。她两次连任台大学生代表联合会的主席，还被选为“全国青年代表大会”主席，还曾经代表台大访问过韩国。一次学生代表联合会的活动中，两人相识了。张慕飞的英武体魄、完美的人格、丰富的学识都让这位年轻的姑娘倾慕不已，一向不崇拜任何人的高傲的秀江姑娘这次却由衷地折服了。爱上张慕飞以后有个奇怪的现象：其他的男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张先生的光辉遮蔽掉了其他人的影子。真让人感叹爱情奇妙的魔力。
张慕飞向一贯关心他婚姻大事的蒋纬国夫妇和于斌主教引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对潘秀江小姐表示赞赏。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蒋纬国夫妇的主持下，张慕飞和潘秀江这对天作佳偶在教堂举行了隆重而简约的婚礼。蒋纬国提供了婚礼的礼车和两千元贺礼。
后来，二十六岁的潘秀江成为世界女青年会最年轻的总干事。她还积极为台北筹建了十一层的女青年会大厦。后来因政见分歧，她愤然离开台北市基督女青年会。但那十一层的大厦仍矗立在那里，像是为秀江立的一座丰碑。
秀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走进政府的部会，而是走进了她热衷于属灵创智的工作，师从印度超觉静坐的创始人马赫西大师，归来后受聘于文化学院创智科学研究所所长，并在文化大学开课讲授创智科学，通过静坐及科学的分析和作为让人达到明心见性、开启智力的目的。参与学习的人士达到三千多人，其中包括蒋纬国、萧师毅、岳天、杨汝舟、张其昀、吕秀莲、谢长廷等军政界的要人。
婚后不久，慕飞夫妇接到中山奖学金考选委员会发来的贺电，告知潘秀江获得中山奖学金。要去波士顿就学，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潘秀江是台湾大学获得此奖项的第一位女生！忧的是新婚燕尔才三个月，就要天各一方了，更重要的是，她还带走了他们不久要出世的女儿葆琳！在美国的那段时间，一个女人背负着读书和生子的沉重压力，来自大洋彼岸慕飞的电话成了最温暖的慰藉，支撑着她走完了这一生中最辛苦的日子，他们曾经有过一个电话把三个月的薪水打光的记录！
有一件事最让人唏嘘不已，某日张慕飞忽然莫名其妙地感觉身体非常不舒服，于是他心神不定地在楼梯上上来下去，还是无济于事，无奈他打电话给很多朋友，除了寒暄外无话可说，别人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要找医生就诊。结果一个小时后从波士顿打来了报喜电话――他们的女儿降生了。他奇特的感受是一次心电感应，一定是妻子临产时的痛苦心有灵犀地牵动了地球这头张慕飞的心，那是爱情的息息相通，他们的爱真是刻骨铭心！
20世纪80年代，四十多岁的秀江仍然心怀壮志雄心，立志在经世济民的道路上继续奋进，1987年，她在一百多名操英语的欧美同学中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在巴拿马的美国得诺瓦大学的企业管理硕士学位。如今他们俩相濡以沫，温馨而从容，共同经营着心仪的安利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特别感谢上海电视台《往事》栏目组陈菱博士提供线索。）
（责任编辑/陈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