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语云:“南方有嘉木,其字曰香茗。”所以每当提起中国茶文化,人们便自然而然地想起江南的云山秀水,文人的风雅与采茶女的纤纤巧手。其实,北京不仅在建都之后将中国茶文化推向一个空前的高度,而且在茶文化初创之时便作出了重大贡献。
唐代幽州出了个茶“亚圣”
在中国茶文化历史上,除了“茶圣”陆羽,还有个被称为“亚圣”的人,他就是卢仝。卢仝(约795年~835年),号玉川子,唐代幽州范阳人。他不仅是唐代著名诗人,也是最优秀的茶人。卢仝虽属范阳世家大族,但他这一支大约已没落。据说他家境贫寒,但读书却很刻苦,年轻时曾隐居少室山,不愿仕进,却成了著名诗人。其诗风独特,近乎散文,多针砭朝政,反映民生疾苦。卢仝这种清高致远的性格,使他与茶文化相通。
卢全在茶艺方面很有造诣,但他之所以被称为“亚圣”,是由于他留下的一首著名的茶诗,这便是《走笔谢孟谏仪寄新茶》。其中几句写道:
一碗润喉吻,
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
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
生平不平事,
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肤清,
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
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
安知亿万苍生命,
在巅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向苍生,
到头还得苏息否?
在这首诗里,卢仝用饱畅洋溢的笔墨描绘了饮茶过程中逐步提升的意境。“一碗润喉吻”,还只是物质的功能,“两碗破孤闷”,已开始对精神发生作用,用茶浇开了心中的块垒。三碗喝下去,神思敏捷,李白斗酒诗百篇,卢仝饮三碗茶便有“文字五千卷”。喝到第四碗,便激起精神的力量,生平所见不平之事激荡着每一根毛孔。待饮至五碗、六碗之后,便有通仙得道、飘飘欲飞的感觉了。但是,天有风雨,人神阻隔,何况他又感到自己不能抛下亿万苦难苍生。所以,最后笔锋一转,请孟谏仪转达对亿万贫苦茶农和百姓的问候,希望他们得到休息。卢仝把幽燕文人治世的传统与茶清致雅丽的文化韵味结合起来解释茶道思想,这是他最大的贡献。后世北方茶人大多沿着这条轨迹发展,而北京茶文化也更多了些淳厚、积极的色彩。
“千叟宴”把茶的礼仪推向空前
“以茶表敬意”“以茶明伦序”和以茶会友,是中国茶文化的重要内容。所以,自唐宋以来,宫庭内便常举行茶宴。不过,最大规模的宫庭茶宴还是出现在清代的北京。满族得天下于马上,但人关以后便尽量效仿中原文化。特别是乾隆皇帝,雅好诗词,到处附庸风雅,对茶这种清雅的文化自然是不能不爱的。据说,有的大臣奉迎乾隆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乾隆却悠然接道:“君,不可一日无茶。”乾隆常组织文臣在重华宫联句,参加者共18人,每人四句,临场由皇帝出题限韵,诗成赏茶并赐珍物。不过,最大的茶宴还是“千叟宴”。
“千叟宴”早在康熙朝便开始了。康熙五十二年,适逢60大寿,各地官员为拍皇帝老儿的马屁,鼓动一些老年人入京贺寿,于是,康熙决定举行“千叟宴”。不过,这首次的“千叟宴”并未在故宫之内,而是在畅春园举行的。当时,有65岁以上的退休官员、文武大臣及士庶共1800余人参加。我国对茶的评价向来比酒的地位高,有“茶在酒上”之说。所以,“千叟宴”的内容首先是要品茶,然后才进些食品。况且,这么多的“退休老头儿”也不胜酒力,所以更要以茶为主了。大宴开始,乐队奏丹墀清乐,膳茶房先向皇帝、太子进茶,1000多老人们行礼,然后与宴者才能共饮。既表明臣下对皇帝“以茶表敬意”,又体现皇帝对臣庶“以茶示雨露均分”的美意。有了这次大茶宴的鼓舞,到乾隆时兴致更高,于是屡屡举行“千叟宴”。最大的一次人数多达5000人,在故宫的乾清宫内举行。乾清宫内摆布不下,又将寿宁富、皇极殿辟为宴席之所。这样多的人饮茶自然很难体味茶的清雅韵味,但却把以茶为礼仪的精神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茶宴后,饮茶器具皆赐与会者。几千人的茶会,赏茶、赐具,也只是皇家才有的气派。这大约是我国历史上,也是世界各国集体茶会的冠军之作了。
上行下效,皇帝如此重茶,大臣、文人自然纷纷效仿,于是,京城上下,处处饮茶。宫廷内还保持北京民族的习惯,多饮奶茶;而官员与文人则多饮绿茶和花茶,讲什么“明前”“雨前”,普通百姓,虽只能买些低廉的花茶,但亦不可或缺,还称之为“高末”。北京人是很讲礼仪的,来客敬茶是普遍的习惯。当然,也有官员们制造的陋习,比如,有客来访,主人不大欢迎,或是谈得不耐烦了,便端起了茶碗,这叫“端茶送客”。但总的来说,茶在北京是礼敬、亲和的象征,虽然没有江南茶那么细腻、清雅,但更多了些质朴、实在。
北京的茶馆文化
北京在很早时就出现了茶馆,明清时已遍布京城。清室灭亡,宫廷茶文化衰落。而到民国以后,由于都城的南迁和军阀战乱,文人煮茶品茗的雅兴自然也减了不少。表面看,茶文化似乎衰落了,但实际上却深深地渗入到民间。所以,这一时期北京的茶馆文化内容和形式都很丰富,有大茶馆、清茶馆、书茶馆、贰浑铺、红炉馆、野茶馆等等,以适应不同人群的需要。
书茶馆是茶与文化娱乐相结合,主要是吃茶听评书。旧北京的书茶馆主要集中于东华门和地安门外。如东华门外的“东悦轩”,地安门外的“同和轩”便是最著名的书茶馆。书茶馆一般分为“白天”与“晚灯”两班。白天从下午三点至六七点,晚灯由下午七八点直至深夜。有的是藤椅藤桌,有的则是木椅木桌。真正的书茶馆往往是由说书先生说大部评书,有时一部书要说上两三个月,有《三国》《两汉》《隋唐演义》等历史题材,也有《包公案》等公案小说,还有《聊斋》等神怪故事。而天桥一带的书茶馆则大多为曲艺,内容也更通俗。
清茶馆的文化气氛似乎更浓重一些。这些地方一般卖清茶,陈设雅洁简练,夏季除室内设雅座外,还在门外或院内高搭凉棚。这些茶馆里多闲人和老人,许多人提了鸟笼子大早便出门“遛早儿”,茶馆清晨5时许便开业,以迎接“遛早儿”的人。老人们在护城河两岸打打拳,遛遛鸟,之后便进到茶馆来,讲茶经,谈鸟道,边喝边谈,还比赛谁的鸟叫得好听。有的鸟经过训练,不仅能发本声,还能模仿老鹰、布谷、大雁等十几套叫声,饮茶和自然情趣得到巧妙结合。而专供客人下棋的清茶馆又称“棋茶馆”,设置简朴无华,茶客饮茗提神,专注于棋,往往终日流连其中。
“野茶馆”是季节性的,是与园林、郊游结合的产物。北京人春天要出城“踏青”,夏季要到荷塘赏莲,金秋则到西山观满山红叶和农家的瓜棚豆架。于是,茶馆老板们往往在风景名胜之地搭起茶棚。游客们玩儿得累了,便到野茶馆来歇歇脚,品品茶。这些茶馆有的在芦荡之侧,有的在农田之间,有的在桥头路旁,’还有的在山林古刹之中。在野茶馆里,茶人可以把自己融入自然之中,暂时忘却都市的喧嚣。
“大茶馆”则是将茶与饮食结合,进行社交活动的场所,既有生意人的聚会,也有文人以茶会友。这种茶馆设备往往很讲究,有头柜、二柜、后柜之分,有的还以院落前后隔开,以便在后堂接待比较尊贵的茶客。
民国时期新兴的“茶园”,实际上是戏园的前身,既卖清茶,又演戏曲。老北京人看戏,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听”,边饮边听,才能品出戏曲的“味儿”来。
编辑/李小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