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看过董桥先生的《创新和反弹》,文章提到“写作也还是要点创造的,所谓创造,无非是堆砖头和拆砖头(原文不在手头,只能写个大意)。”联系最近的王铭铭事件剽窃事件,感慨许多,以往我对我国当前学术腐败的许多疑问和一些想法沉郁良久,现在是不吐不快。
如果创造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或者说我们民族创造的传统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我们现在的学风就是堆砖头和拆砖头,那发生我们民族身上许多古今情就可以想明白了。
也就三百年前,为什么康乾盛世后仅四十年,我们就从辉煌的顶峰跌到国破家亡的底点,流血牺牲一百年才重新站起来?
五十年又一挥而过到现在,为什么我们五十年的教育还没有一个诺贝尔奖,为什么我们一千万双鞋才换一架波音飞机?
我想,问题不在于还是堆砖头或是拆砖头,而是不管是我们堆砖头还是拆砖头都要先烧砖头。
西方文明有许多我们不得不深思的地方。但仅从物质方面来看,西方文明的近现代发展,可以说就是一个不断烧出各种新砖头,而后在各种新砖头基础之上,才有了西方的现代文明。开始,西方文明用和我们差不多的砖头盖起巴黎圣母院和圣保罗大教堂,然后三百年中,用煤铁砖头盖起蒸汽机,用石油砖头盖起汽车和飞机,用硅砖头盖起电视和电脑。底下还有基因砖头和纳米砖头。
而我们到现在是只擅长于堆砖头和拆砖头,却不会,不想去烧砖头。我们现在手里有什么砖头?一些是老砖头,四书五经,四大古典名著,四大发明,这些砖头,盖故宫还可以,盖世贸大厦不可能。老祖宗留下的砖头不够用,我们就从洋人那搬砖头来堆砖头,不少人也就搬洋人的砖头发家,比如说王铭铭教授。搬洋人的砖头和搬祖宗的砖头相比,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也的确解决了我们的许多燃眉之急,因此,王铭铭事件的要害我想不是剽窃,而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总是不能烧出自己的砖头。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无论对于王铭铭为代表的个人,还是北大为代表的单位,还是我国的学术界的全体,学术腐败的要害正是我们很少根据我们自己现在的国情,烧真正自己的砖头。
烧砖头到底难不难,是辨证的统一。
固然,烧砖头不易。前两天,看探索系列,解说人谈到东罗马文明向俄罗斯传播时,举起一块破砖块说道:“俄罗斯人有句谚语,‘驯悍妇易,烧砖头难’。要把砖头烧出来,必须先建一个砖窑,然后砍许多木材烧成炭,然后做许多砖坯,而且大小规格要一样,然后是烧,起码要十来天,然后,你才能得到砖头。”我想烧砖头的确不容易,要比搬砖头和拆砖头难的多。
但另一方面,烧砖头也不是太难。阿基米德有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和一个无限长的杠杆,我可以撬动地球”。我的理解是,要撬动地球,只要有一个支点和一根无限长的杠杆,每一个人都可以办到。地球都可以撬动,烧砖头就办不到吗?一个支点,我想就是我国当前的实际,一个无限长的杠杆就是个人的持之以恒的努力。这里,我不由想起我们上个世纪的一百年,中国革命和建设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如何看待王铭铭事件和我国学术界当前的腐败,解决我国当前烧砖头难的问题,也要先历史的看问题,然后针对当前的实际一分为二。
鸦片战争前,我们是抱着祖宗的砖头堆来拆去。然后的一百年里,我们慢慢发现祖宗传下的砖头不管用了,开始是不情愿,然后慢慢喜欢上了洋人的砖头。但最终,还是以毛泽东为首的共产党人,从中国的实际国情出发,烧出了新砖头。建国后到文革,祖宗的砖头继续没有用,洋人的砖头不给用,继续自己烧砖头。改革开放以后,一切都是洋人的砖头好,自己烧的砖头不管用,我国学术界堆砖头和拆砖头慢慢成风,以至与现在成了主流,谁最能堆砖头,或者谁最能拆砖头,谁就是老大;
至于砖头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另外一码事。这样来说的话,当前的学术腐败和王铭铭事件就一点不奇怪了。
当前,学术腐败和王铭铭事件的披露,也是件好事。如果我国的学术界和王铭铭本人还是对堆砖头和拆砖头乐此不疲,那中华文明就是真正的衰落了。盖房子都用人家的砖头,什么时候房子塌了,人砸死了都不知道。
不妨以此事为一个契机,一个扭转我国学风的契机。王铭铭本人对于西方人类学研究已有相当水平,不妨走出学校,到车间田野去,实地考察研究,拿出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研究成果。
北大对自己的教学管理也应该好好检讨,每年有多少成果是完全自己搞出来的,重新回味一下什么是民主和科学的真谛。
我国的学术界的全体都应该有所反省,不要以为把国外的都抄回家,就自以为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了,把别人的抄来,就是自己的。既要学习西方的先进和继承我国的传统,但更要在此基础之上有自己的观察,思考和发现。
从我国当前的实际出发,到我国当前的实际中去,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慢,不怕小,不怕等,不怕孤独,不怕失败,不怕犯错误,不怕丢面子:如此,才能烧出真砖头;
如此,有好砖才有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