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市长选举50小时迷局

  

  2003年1月3日晚上8时30分,湖南岳阳市市委中心礼堂内,罗碧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与会代表,深深鞠了一躬,慢慢抬起头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一位与会代表向记者描述说,这一幕发生在大会执行主席陈志刚宣布罗碧升以335票(实际到会代表人数为416票,无记名投票)当选市长之后。  

  

  富有戏剧性的是,50小时前(2003年1月1日下午6时30分),在同样的会场,市长候选人罗碧升的票数未过半。上面那位代表回忆说,当时整个会场当即鸦雀无声,整整15分钟没人说话,“上届市长罗碧升当时坐在主席台上,他是此次岳阳市长的惟一候选人,他获得203票,而实际到场的人大代表431人(应到代表人数432人),因未能超过半数,市长落选。”  

  

  短短50个小时,赞成票何以从203票飙升到335票?两次选举后出现的掌声和沉默———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也让人们十分好奇这50个小时的迷局。

  

  1月6日晚上,一位与会代表接说,绝对不存在贿选的可能,“1月2日上午,有关方面到各个代表团征求代表的意见,是否愿意进行重选。”另一位与会代表告诉记者:“1月3日上午,大会主席团派人来我所在的代表团征求意见,要求重新选举市长,并可以提出新的候选人。”  

  

  此后,陆续有代表到主席团联名提名罗碧升当候选人。来自岳阳市人大的消息证实了上面的说法,其具体过程如下:1月2日上午12时收到重选提议书,主席团立即进行了研究。1月2日下午,岳阳市市委和大会主席团向湖南省委和省人大作了紧急请示,得到答复是:可以另行选举,省委同意再度推荐罗碧升为候选人。1月3日上午8时35分,大会主席团又打电话到全国人大作了咨询,全国人大法工委行政法室副主任王世瑚答复说:“代表要求进行重选是可以的,但必须按法律程序进行。”  

  

  1月3日下午3时,主席团会议做出决议:另行选举市长,并根据省委推荐,重新提名罗碧升为市长候选人,在下午5时30分之前,代表联名20人以上可以另行提名市长候选人。下午5时40分,大会主席团宣布:现在各代表团对是否确定罗碧升为正式候选人进行了表决,结果是:1票反对,2票弃权,并且代表们没有提出新的候选人,因此决定在1月3日晚上7时进行重选。一位人大代表说:“表决时采取的是现场举手的方式。”  

  

  1月9日上午,记者找到了最先提出重选的代表。该代表第一次落选后,感到非常意外,心情非常沉重,“开大会前是有市长的,开大会后如果突然没了市长,这对于有530万人口的岳阳市而言,没有一个当家人是不利于稳定和发展的。”该代表仔细阅读了《地方组织法》,并咨询了有关专家和部门,觉得进行重选不会和法律抵触,1月2日上午10时,他第一个在重选提议书上签了名。  

  

  第二个签名的代表是平江县的一个镇长,他说:“重选市长是必要的,是第一位的,选谁当市长是第二位的。”第四位在重选提议书签名的企业界代表也表示了同样的看法,他说:“如果不能通过人大代表选举产生市长,很有可能就是上面委派,不管怎么样,重选产生的市长总比委派的在法律上站得住脚,也更令人民信服得多。”

  

  1月2日上午,有23位代表在重选提议书上签了名。1月2日上午12时许,一位来自企业界的代表将提议书提交到大会主席团。

  

  在这50个小时中,还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1月2日,人大按照既定程序开会,在分组讨论时,罗碧升到各个代表团作了巡回演讲,从几个不同渠道证实,罗碧升讲这番话的过程中,颇动感情,不少人大代表当场哭了。一位代表说:“罗碧升第一次落选后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成熟,让我重新认识了他,并最终投了他一票。”

  

  在选举风波之后,罗碧升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成了2003年中国第一个新闻人物。”接下来,他对自己作了如下的评价:“我这个人有‘三太’:做工作太急、太躁,批评人太狠,从客观上讲,履行岗位职责太急了点,从主观上讲,也是我修养不够。”  

  

  罗碧升的哥哥双目失明,现在呆在农村老家,靠他每个月寄钱养活,他的姨侄女在华容县城以擦鞋为生,他的一个亲姨侄从小残疾,要求照顾,罗没有答应,“你好好务农,我不能安排。”  

  

  罗碧升说:“即使最后真的落选了,我也坦然,因为我不是因为贪污腐败犯错误被拿下来的。”一位熟悉罗碧升的代表告诉记者,罗碧升从不配秘书,已伴随他5年的“座骑”是一辆很普通的桑塔纳2000轿车。

  

  所有的代表都对罗碧升的勤政给予了肯定。一位代表说,罗碧升在第一任市长期间,几乎没有双休日,经常在双休日召集部下开会、谈工作,有时直到晚上11时都在办公室工作,“但这也引起了部分官员的不满。”  

  

  一位交通系统的官员说:“虽然勤政是对每个官员的基本要求,但也不能在双休日和半夜三更地吵别人,又不是什么紧急事,况且双休日和下班时间是国家法定休息时间,勤政是个人的事,干吗要影响别人的休息时间呢,这于法于理都说不通。”

  

  市政府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说,罗碧升在落选之后,曾交代他有两件事记得要办,一是岳阳市粮食包装厂有100多户困难职工,要解决经济适用房,二是两个破产企业中,有3个职工得了尿毒症,要医院组织检查,“能够换肾尽量换,采取募捐的形式来筹款。”

  

  还有一个插曲是,在岳阳市本次人大会议之前,湖南经视播放了《人大主任》这个电视连续剧,该片主要讲述的是一个人大主任如何扳倒一位腐败市长的故事,在岳阳当地收视率极高。该电视剧刚播出4集就因十六大召开停播了一段时间,十六大后继续播出,刚好在岳阳市12月下旬播完。一位代表告诉记者:“此次人代会上代表们所表现出来的行使权力的激情,不能说与此片的播出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