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港首”头上动土|太岁爷头上动土下一句

  读《洪业传》,我最感兴趣的还不是他写过或编过什么书,而是日本占领北京期间他的牢狱之灾。这个故事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得给鬼子上点课”。   事情是这样的:1941年12月,美日开战,日军到燕大抓人,抓林迈可没抓到,抓了司徒雷登,还有12个教授。
  我们都知道,日本人有个特点,就是办事很认真,而且吃硬不吃软,他们的逻辑是软就该欺负,硬就该服从,不服就打。不但落入手中的他国“贱民”该打,上级对下级、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学生,也毫不客气,动不动就一阵拳打脚踢。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他被比他更强的人(比如美国)打了,他没脾气,心悦诚服。当时,韩国人是日本人的走狗,中国人叫高丽棒子,也是这股劲,深受其害的亚洲人都说,他们比日本人还凶。
  燕大的教授落入日本人手中,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很多教授都被整得相当惨。他们常被打得血肉模糊,呻吟着被抬回牢房。
  但洪业的遭遇有点不一样。
  洪业被关了一个星期左右,有个韩国人来把洪业领上楼去,进入一个研究班讨论室,现在用来审囚人了,面积大概7英尺宽9英尺长,一头有个小窗,另一头是黑板,中间是张椭圆形桌子,桌上有一叠文件,一个戴着日本军帽的日本军官坐那儿读文件。他见洪业进来便挺直腰坐直,那韩国人走到他身边一张小凳子上坐下,对洪业用中国话说:“请向太君鞠躬。”
  洪业觉得他快要50岁的人要向一个20多岁的大兵行礼是个耻辱,便说:“我对武力鞠躬。”
  那军官叫韩国人拿张椅子给洪业,洪业便与军官面对面地坐下来。军官问洪业他的姓名、岁数、出生地、学历、为什么到美国读书,到过日本几次,在日本有没有朋友等’等;有时拿了纸来叫洪业把人名地名写下来,这样一问一答半个钟点光景,突然间问题的性质改变了。
  “你是不是抗日分子?”
  “我是。”(洪业后来才知道,囚人抗日如不明说,就会挨打。)
  “你为什么抗日?”
  洪业说:“这问题我有两个回答的方式。概括地说,我不得不如此,但你要细说的话,请你给我20分钟,不要打岔。”
  军官说他可以有20分钟。
  洪业正在等待这机会,他脑子里已预备了一篇演讲,内容也有随机应变加上去的,他说:我是研究历史的,小时候在中国读中国史,后来到外国读世界史,远东主要是日本史和韩国史。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用武力来占领别的国家,把别国人民当奴隶,镇压别国人民的意志,只能暂时收效,因为一定会有反应的,而最后一定得报应,报应来时,压迫者有时比受害者更惨。
  洪业便举了好几个例子,从亚历山大讲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王威廉二世。洪业说:我不仇视日本人民,其实我很钦佩日本人民,但我反对日本的军国主义,而太君是这机构的一部分,你们宣传说因为中国政府腐败,所以要占领中国,中国的军阀是很腐败的,但国民党政府并不腐败,我不是国民党员,国民党有很多作风我都不赞同,但国民党在你们来之前已开始把中国工业化。
  日本军队先侵占了满洲,然后占据了中国北部;现在居然要与世界各国开战了,什么时候终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天要终了。战事结束时,日本人民是要受苦的。
  我可怜日本人民,因为他们受军人哄骗了,当他们有一天觉醒时,便会发现所有的宣传都是假的。你们宣传说日本的目的是要亚洲各国共同繁荣,这完全是骗人的话,为什么是假的呢?看看韩国历史便知道,日本自1885年便对韩国有不良企图,因为韩国人不能保护自己,中国便和日本打了一仗,那场战争日本打赢后,便并吞了韩国,现在韩国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被征入日本军队里,做卑微的工作,你们要把中国变成第二个韩国。
  洪业讲到韩国时,那韩国翻译员热泪夺眶,日本军官脸色发白,不等翻译完就叫韩国人把洪业带走,说是午饭钟点到了。
  韩国人领洪业下楼时,暗地对他说:“你讲得好,希望鼓足勇气再讲下去,我看太君也受感动了。”
  洪业回到牢房情绪高昂得吃不下午饭,他低声告诉杜超杰他被审的经过时,杜说:“好家伙,日本人吃硬不吃软,你这样他们会尊敬你的。”
  下午2点,洪业又要继续演讲,当韩国人叫他“对太君鞠躬”时,他又说:“我对武力鞠躬。”没想到那军官沉默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便把军帽摘下,退到黑板那一头,用流畅的中国话说:“我向一个不怕死敢说实话的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