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速200公里意味着什么?平均每秒运行速度为55.5米,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一点不为过。T97/98正以这样的速度每天往返于北京和香港之间。 作为“1996年中国十大经济新闻”之一的“京九铁路全线开通”,曾被贯以“维护港澳地区稳定和繁荣,促进祖国和平统一大业,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
作为香港回归的一份厚礼,1997年4月1日全国铁路第一次大提速后,T97/98,一列具有象征意义的“政治车”,在5月18日这个提前选好的“吉利日”开赴香港,成为全世界的焦点。同月19日,上海至九龙T99/100次列车开行。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几十年中,从首都北京到香港一直没有直达的陆路交通线路,均需经广州或深圳等第三地中转后过境,T97/98改写了这一历史。
卢玉霞从北京至九龙的T97/98退下来之后,日子变得格外清闲,再也不用上三天歇两天的倒班了。在铁路工作了一辈子的卢玉霞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在1996、97短短两年间就幸运的跑了两个“第一”――北京到深圳首列、北京到九龙首列。
我跑了两个“第一”
中学时代课本上就讲过,我国铁路“五纵三横”的格局中京九线、京广线、京沪线是三条最主要的主干线。1996年9月1日上午9时13分,北京西站彩旗招展、军乐嘹亮,一列挂着“北京西―深圳”方向牌的橘红色旅客列车,缓缓驶出站台,那一天,京九铁路全线开通运营。
当时已经近40岁的卢玉霞正是这趟车上的广播员。“京深就是现在的京九线的前身,北京到深圳,第二年就从深圳开到了香港九龙,才有‘京九’了。”
这里有两个概念让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搞明白,卢玉霞告诉记者“所谓的‘京九’就是‘京深线’,而现在‘京九’走的却是京广线。京广线的硬件条件好,速度上得去。”
与香港回归息息相关的北京至九龙的T97/98次车,被人们习惯性的叫作“京九”,其实走的是靠西侧的京广线铁路,途经郑州、武汉、长沙,先到广州再到九龙。真正的京九线则位于京沪、京广两线之间,经菏泽、九江、南昌,至深圳,连接香港九龙。
因为工作优秀,年龄超限的卢玉霞被破格调入T97班组,但是至今她依然觉得不好意思,“我们车上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伙子,当年都是精挑细选,就我这么个老太太!”但是人虽然年龄大了,“人家听我播出来的声音就是二十岁小姑娘”,说到这这儿卢玉霞一阵笑。
车上的同事,从列车长到乘务员都喊卢玉霞“卢姐”,至今她还记得1997年5月18日T97开通的每个细节。“我们都提前一天到岗等着,那天一大早7点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们车长跟我说,卢姐您在广播室呆着就行了”,因为年龄大,卢玉霞在广播室里度过了最风光的时刻,一张照片也没留下“据说那天是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来剪的彩,多重视啊,当时那场面,装了一个车厢的记者!”
这一趟车是趟“政治车”
卢玉霞当天的广播词都是事先审过的。“这一趟车是趟政治车,广播哪能出错?”
从早晨7点开始,一直到中午1点都要有节目,按照广播计划走,先是清晨广播,洗漱的注意事项、早餐、全天的节目预报等等,到了8点就开始转播新闻,新闻要早晨6点半到7点提前录好,因为只有那个行车区间才能收到广播信号。早上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全国新闻联播,晚上播报纸摘要节目。放完新闻8点半,再过一会儿就该到第一个站了,介绍沿线风光、地理特色等等。
卢玉霞跑车的十几年里积攒了十几大本的剪报,有各种各样的生活小常识、地方特色,为T97/98她也专门准备了北京和香港当地的节目,特色小吃、购物、交通一应俱全。等到去年退休,她就全传给了徒弟,自己手里就留下个“001”的小牌子。
那是她跑香港第一趟车的编号牌,“广播员001号”。因为跑香港的列车有两辆,隔天对开,每辆列车又有两个班组轮休,加起来一共4组人,于是就有4个广播员,“我是第一天走,所以就是001号。我们广播员和乘务员的排号是分开排的”。
“2476”,卢玉霞稍稍停顿了一两秒,报出了T97的全程公里数,“最开始要开29个小时,而且往返时间不一样,后来时间改了好多次,提一次速就改一次时间,7点多、9点多、11点多、12点多,但是达到的时间一直没变,13:10分!”
T97上的乘客70%是港澳或海外旅客,售票有专门的售票口,必须持港澳通行证或外国护照才能买。全车没有硬座,最便宜的硬卧600多,高级包厢是1100多,软卧900多。用的是最先进的列车、全列地毯,餐车的厨师特意培训了粤菜手艺,乘务员学了英语、粤语、普通话,三种语言服务。
“当时给我们特意做的新制服,还提前去八一体工大队军训,脑袋上顶一张报纸,两腿中间夹张报纸,练了20天!还请了礼仪老师,训练形体,是给人民大会堂培训服务员的老师!”
我没少往回捎电饭锅
每次到达香港后,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根本不能出站,所有的证件都由车长保管,急急忙忙地打扫卫生,刚差不多就又开始放人往回走了。
卢玉霞是在跑了香港线几个月之后才第一次到香港玩,“东西太贵!”衣服、化妆品没买反到是抱回了一个大电饭锅,当时香港的电器比内地便宜不少,款式品种也很多,从那以后就总有人托她往回捎电器,小到孩子用的录音机,大到微波炉、彩电,每次到了北京都狼狈得很!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饭锅也没人从香港买了,换成了香水、护服品、手机、数码相机这些值钱的小物件。T97上的乘务员们也大都结婚的结婚了,嫌挣钱少想办法调动了,“当年的人都走差不多了,最开始大家都觉得神秘、新鲜,时间长了发现跑这条线要求高、线路长,很辛苦,一会儿旅客找不到人了,人家就投诉你,香港人特别苛刻。”
对于香港人的印象,卢玉霞印象很深,“素质高!车厢里很干净,不像内地的线上,满地瓜子皮,穿着鞋就踩卧铺,而且他们习惯给小费!”
有一次,一个香港旅客患病了急需救治,卢玉霞知道后用广播帮她求救,同车的一位内地医生问讯赶来,帮忙解决了难题,香港旅客非常感激,临走的时候塞给她100块港币,“当时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才300多块啊!”卢玉霞还是拒绝了。
现在京港线上的内地乘客越来越多,很多留学生都坐这趟车过去上学,因为还是比飞机便宜,观光旅游的人也很多,大包小包的往回买东西。买补品和药材的也很多,“火车带行李不存在超重的问题嘛!”
北京出境,一站香港
最初,T97从北京开出后,到达广东东莞要进行验关,包括乘务员在内的全体人员必须带着全部行李下车,列车在站台停靠,办完出入境联检手续后,才能再带着行李上车。
“后来很多香港旅客不满意,到2003年10月1日就改成一站直达了。北京西站建成了临时客运口岸,出入境手续都改在北京西站办了,运行时间也短了1小时18分。”
“旅客一上车,就不能再随便下车。全程只停靠郑州、武汉、长沙、广州四站,也是车门紧闭,列车两侧全部由武警戒严。加水、检车,再继续开。”
2007年铁路第六次大面积提速后,既有提速干线旅客列车最高运行时速达200公里以上,京沪、京广等提速干线部分区段可达到时速250公里。火车时速200公里是什么概念?意味着平均每秒运行速度为55.5米,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十年的时间一如飞驰的列车, 2006年9月卢玉霞退休了。还有一件事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当年的“京九”车组在她退休一个多月后就解散了。“2006年10月1日起,班组就散了,广铁集团接手了。我们车长说‘哎呀卢姐,你真够有福气的,你看你一退休把车都给我们带跑了!’”据说,车组的人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线路,渐渐的都不太联系了。
T97/98还在,但是物是人非让卢玉霞心里多少有些伤感,“要不散,我就直接带你去我们车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