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去城市的世纪尘埃后,人们能记住的不是战争或政治斗争中的胜利或失败,而是人民对人类精神的贡献。这些演员共有一种伟大的人类精神。他们的艺术才华为祖国同胞带来希望;他们的坚强意志鼓舞了千百万中国人民,也把同样的希望带到美国。他们做到了外交官做不到的事,敲开了世界顶级艺术殿堂的门,也在世界人民心中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2000年4月,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西北边的肯尼迪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办公室内,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刘小成递给罗曼?特列茨基一个小折页,小折页上记载着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历程。
“艺术中心能作为我们这次赴美演出的主办单位吗?”
看完小折页,罗曼?特列茨基抬头,认真地回复,“Sure!”
作为美国的国家文化中心,肯尼迪艺术中心在美国,乃至世界都享有文艺界顶级殿堂的盛誉。罗曼?特列茨基也是世界知名的大艺术家,他言语简洁地一口承诺作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主办单位,并非草率行事。
在2000年以前,艺术团曾应联合国经济和社会理事会的建议,作为群众性艺术组织,配合“联合国残疾人十年”(1983―1992)和“亚太区残疾人十年”(1993―2002)活动,出访了亚洲、欧洲和大洋洲的15个国家,传递文明友爱。它享有着完美的声誉,演出全部为慈善义演,门票收入80%捐赠给东道国的残疾人组织,20%缴赠联合国亚太经济社会委员会秘书处,用于开展亚太残疾人十年的活动。
在罗曼?特列茨基看来,中国残疾人艺术张扬出的这种人类精神正是肯尼迪艺术中心在创办之初所着力追求的。
一摞来自美国白宫的邀请信笺
实事求是地说,2000年以前的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仍处于幼苗时期,相比较世界最顶级的艺术家的表演,艺术团的水准与之有较大差距,但当邀请历史更为悠久的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作为联袂主办单位时,卡内基音乐厅总裁斯特恩反而谦逊地问:“你看我够格吗?”
能有魄力承接来自中国的残疾人艺术团体来美演出,斯特恩表现的也是大艺术家的风范,他看中的也是来自中国的残疾人有勇气展示和追求多彩人生的精神风貌,这种可贵的人类精神让他感动,也赢得了他的尊重。同时邀请到世界两大艺术殿堂作为主办单位,这在中国艺术团体中尚属首次。
为极力促成这次演出,以往观看过艺术团演出的美国10位参议员、5位众议员相继发来邀请函,希望能把中国特殊艺术中的活力、坚强意志及希望带到美国。邀请函全是清一色的美国白宫信笺,一一发来,竟垒成了一小沓子。8月下旬,美方甚至专程派来了代表团,到北京迎接艺术团访美,并观看访美前夕的汇报演出,还称带来了一份准备已久的礼物。
2000年8月30日晚7点20分,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来到北京世纪剧院,随行的还有国务院副总理钱其琛、国务委员司马义?艾买提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70多位省部级官员。
这次汇报演出,在国内众多一流艺术家的帮助下,艺术团正式推出音乐舞蹈《我的梦》。以大型手语诗《我的梦》拉开序幕,前中国国家体操运动员桑兰出任了这个节目的主角;除此之外,智障青年舟舟指挥交响乐队演奏了《自新大陆》、《瑶族舞曲》和《星条旗永不落》,舞蹈《千手观音》的第一版也由此亮相。
演出结束后,江泽民亲切接见了艺术团艺术指导和部分演员,还会见了专程来华迎接艺术团访美的美国代表团。此时,美国驻华大使普理赫向江泽民主席呈递了那份准备已久的礼物,说道:“今天已经进入信息化时代,我很荣幸把克林顿总统的电子签名欢迎函递交给您”。当时还未被大多数国民了解的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便获得了来自我国和美国高层领导人的一致认同,他们的演出不仅是人类精神的展现,人类艺术形式的丰富,也是艺术使者,沟通了中美两国共同的人文情感。
一下飞机,美国家庭排号接走演员
2000年9月6日下午,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赴美演出的第一站是爱达荷州首府博伊西市。艺术团到来的消息早已在当地媒体上作了报道,在西雅图飞往博伊西的飞机上,乘务长戴尔得知是此行赴美的中国残疾人演员乘坐他们的飞机,马上向全体乘客作了宣布,热情地表示欢迎,机上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因艺术团演员的到来,原本宁静的北博伊西的费夫舍尔等几个社区,在这一天显得分外热闹。抵达博伊西机场,打开机舱门,映入演员们眼帘的就是早已驾车赶到、等候在那里的热情的当地居民。原来,主办方之一美国凯西基金会在当地召集了20多个家庭,把团里的演职员们分散到各个家庭居住,他们将深入美国家庭,以增进两国人民间的理解与沟通。
因人员众多,组织者已提早给家庭和演员们排好了号,以便分配。“一号家庭。”“到。”“一号演员。”“到。”接到新来的“家庭成员”后,他们与残疾人演员紧紧握手,相互拥抱,兴高采烈地将演员迎上家庭轿车。
格利先生兴高采烈,因为他要求让跳《生命之翼》的肢残演员住在他家中愿望得到了满足。他此前到过中国,看过艺术团的演出。他被演出《生命之翼》的5名肢残演员表现出来的生命的意志力和艺术魅力所感动,特地要求一定要让这5名演员一起住到他们家中。但根据需要,只能安排两个人前去。虽然只接走了其中的两名演员,不过他已经相当满足了。一旁的希拉家只安排了一位中国残疾人演员住在家中,她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
好客的美国“妈妈”司各特与开瑞夫妇,把迎接肢残演员刘建国的房间收拾得清洁整齐,而且还在卫生间以及所有出入通道上铺设了地毯和脚垫,为的是防止这个行走不便的中国孩子摔倒。
帕费里曼夫妇当晚专门邀来住在附近的中国朋友,在他们家的屋外大草坪上,搞了一次晚餐会。盲人演员、素有“中国软弓圣手”的二胡演奏家田山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用他的软弓绝技,表演了一曲“鸟语虫鸣”,博得了一片掌声。一起来吃晚餐的美国邻居说,中国历史文明悠久,近些年发展很快,他们渴望多了解中国。他们特意让中国朋友告知联系方法,希望能经常沟通。
那时的美国民众的确对中国非常不了解,聊天时经常被问到的问题是,“中国是否还在包办婚姻?你们身上穿的漂亮衣服是不是只有来国外才能穿上?”通过翻译,演员们也把中国普通百姓已经日新月异的日常生活告诉了美国“妈妈们”。
正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不断了解和接触,演员们与美国“妈妈”感情越来越亲密,9月12日正值中秋佳节,艺术团的演员们在杨伯翰大学为华侨、华人与留学生表演,一直联欢到深夜12点。最终散场时,演员们一出大厅,发现所有的美国“妈妈”们都自发地在大厅外开车等着,接孩子们回家。感受到这份心灵的诚挚,不少演员还偷偷抹了眼泪。
做到了外交官做不到的事
因为演出之前,当地媒体对艺术团和演员作了详尽报道,因此每场演出的前一天,票就被抢购一空。
9月17日,在美国国家剧院肯尼迪艺术中心,中国残疾演员克服生理障碍、追求艺术理想的精神触动了在场的观众。据剧院工作人员介绍,她在此工作15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残疾人专场演出,演出非常精彩。美国肯尼迪艺术中心艺术总监罗曼?特列茨基发表感言说,“全美国的观众被你们的艺术所感染,被你们克服困难的精神所鼓舞”。演出结束后,演员三次谢幕,观众依然不愿离去。
9月18日晚上,在卡内基音乐厅,由于在音乐厅演出,既不能安装舞台布景,也不能设置舞台灯光,演员们心里都特别紧张,担心自己的表演得不到认可。邰丽华回忆,演出时所有的残疾演员都互相打气,鼓励大家要用心表演。
让邰丽华料想不到的是,就在演出后的第二天,她参观富丽堂皇的卡内基音乐厅展室时,竟在那些世界上最著名的艺术家肖像中看到了自己跳《雀之灵》的照片,她惊呆了!“我想只要用心做了,机会会给我们留位置的……”这张照片是卡内基音乐厅里唯一的中国剧照。
卡内基音乐厅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手埃丽卡?克塞维特与智残指挥舟舟合作,演奏了三首乐曲,她说,舟舟对音乐的良好感觉真是难以置信,她与残疾人合作,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爱达荷州州长肯普索恩说,他两次访问中国,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美国人民对中国了解不多,在人权问题上更是如此。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到来将向人们证明,中国对人的权利,人的才华是多么地尊重。
9月23日,在美国旧金山战争纪念馆的赫伯斯特剧院演出后,深受感染的旧金山市长威利?布朗特地将2000年9月23日命名为“旧金山中国残疾人日”。布朗在命名公告书中说,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演出展示了所有生命都享有尊严、权利和价值。
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王云翔在为中国残疾人代表团及艺术团举行招待会上,毫不吝啬溢美之辞,“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代表团的演出和访问从另一个角度向美国人民展示了中国人民的生活风采和思维哲学,促进了中美两国之间的了解,拉近了两国人民的关系,他们做到了外交官做不到的事,起到了外交官起不到的作用,他们所做的是民间外交。”
在这次赴美演出中,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艺术助理观看了《我的梦》的演出,称赞邰丽华是中国的乌兰诺娃。当艺术团推出电影《我的梦》时,他将艺术团及《我的梦》推荐给佩洛西。佩洛西以关注中国人权见称,十多年来一直投票反对给中国最惠国待遇、中国申办奥运会等,被国人称为“带刺的玫瑰”,但如此挑剔之人,她对中国的特殊艺术却赞誉有佳,她攻击中国人权,却从来没有攻击过中国残疾人人权。
人手一面美国国旗、一本《千手观音》画册
2000年的美国之行后,艺术团正式走向世界,艺术水准也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在美国商演和义演的机会不断增多,逐步走进美国的主流文化生活。2006年5月18日为庆祝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西雅图表演成功,华盛顿州政府确定5月18日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日”,并在州政府所在地升起了中国国旗。州长办公室幕僚长还带着演员们参观了州政府的各个部门,并让大家在州长办公室扮演了几分钟的“临时州长”,感谢艺术团为美国人民带来的艺术享受。
2008年在北京奥运会和残奥会的间隙,应美国“全美劳工节24小时电视直播活动”组委会邀请,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于8月31日赴拉斯维加斯为全美劳工节电视直播文化活动演出《千手观音》。
美国劳工节电视直播活动相当于中国的春晚,一年一次,比春晚的历史更长,历经43年,深受美国家庭欢迎,期间节目滚动24小时播放,并有全美185个电视台现场直播。
2008年的这次劳工节演出有200多个节目,明星云集,但仅有一天时间走台彩排,整个彩排现场,只听见导演每两分钟就喊一次“过”,任何人想跟导演说上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但奇怪的是,主办方却专门挤出一个多小时给《千手观音》彩排走台。主办方原本只安排了6分钟《千手观音》舞蹈部分的表演,但当他们了解到舞蹈之后还有手语表演时,十分赞赏,破例在舞蹈表演结束后,让邰丽华用手语表述:“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只要心中有爱,只要心地善良,你就会一千次伸出手去帮助别人,就会有一千只手来帮助你。”甚至,主办方提醒艺术团在表演完舞蹈后,要留出时间给观众鼓掌,再表演手语。
在一昼夜的直播中,主办方把《千手观音》安排在黄金时段,使有时差的东西海岸的观众都能够在最佳时间观看;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副团长王回忆说,艺术团想在现场观众入场口临时搭建一个画册宣传品赠送处,征求主办方同意时,主办方却提出,“要不我们来帮你们把宣传品发到每位观众席上。”于是,在24小时的直播过程中,视频镜头里能看到每个座位除摆着一面美国国旗外,还有一本中国《千手观音》的画册。
这次的电视直播4200多万人收看,收视率超过同年的奥斯卡颁奖晚会。当《千手观音》表演完后,观众们全体起立,这是200多个节目中唯一赢得全场观众起立致意的节目。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副团长张京津介绍说,演出结束后,组委会专门向中国残疾人艺术团颁发了感谢状,其他节目的演员纷纷向中国聋人演员表示祝贺并争相合影留念。
第二天,美国各地电视台、报纸的头版头条均以《千手观音》为主打节目报道这届劳工节演出。主办方第一次为劳工节演出做了DVD,收录了10多个出彩的节目,《千手观音》无一秒剪辑,全部收录,并把《千手观音》作为DVD的封面。
劳工节的演出,主办方原本不提供任何出场费和旅费,但当艺术团回北京,上飞机之前,主办方支付了在美国境内的全部旅费,并感谢《千手观音》以中华文化的形式,带给数千万美国观众热爱生命、渴望和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