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何以能够激荡人心? 我想,除马拉多纳在世界杯赛中一人盘球绕过对方7人这类经典镜头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足球就像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中,球迷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的个性、自己的心理投射,更能看到生命中令他们触动和喜悦的东西。
7月17日,日本女足力压美国,夺得世界杯冠军,不单为该国,也为亚洲缔造了历史。
日本队赛前一直不被看好。论赛绩,两队历史上有过25次交锋,日本3平22负,从未赢过对手;论身材,日本球员平均身高只有1.62米,比美国差了7厘米;比赛中,日本队有14次射门,比美国队足足少了13次,更曾两度落后……在众多不利条件下,日本队还是表现出顽强的斗志和打不死的精神,两度将比分扳平,最终以点球力压美国,夺得冠军。
日本人都说,这是自“3•11大地震”和海啸之后最振奋人心的一天,当地报纸纷纷出版号外,《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都以《大和抚子,世界第一!》为题进行了报道。“大和抚子”比喻外表柔弱、内心顽强的日本女性,也成了日本女足的昵称。
首相菅直人发表声明,称赞女足捧杯是给地震海啸灾民的最好礼物,并说大和抚子的表现为日本人民带来勇气。
一位女球迷接受采访时说:“这是大地震和海啸灾民一个重要的起步点。我们看到,即使面对逆境,日本仍然可以走得很远。”另一位球迷说:“在国难时期取得胜利,代表日本的希望和梦想都是可以实现的。”我相信,这些话颇能代表日本国民的心声。
为足球赋予如此沉重的国家民族意义者,不单只有日本高官及民众,也不是事后之言,早在比赛前,日本女足的教练和球员便已赋予了自己同样的使命。教练佐佐木则夫在关键大赛前将房屋倒塌的灾难画面播给队员看,藉以增强她们的士气,让她们明白自己是为国民、尤其是灾民而战。
中场大将宫间绫说:“3•11灾后我们几乎每天都看到这样的照片,大战之前再次看到,确实感到很震撼。”而女足的多名队员,包括鲛岛彩和丸山桂里奈其实都是东京电力队队员,鲛岛更在福岛第一核电厂工作。地震发生时,她在大阪参加集训,想返回核电厂救灾,但遭到拒绝。赛前她表示,希望踢出最好的成绩,为奋战抢修核电厂的同事送上一点安慰。
日本女足的胜利,让人想起2002年世界杯赛中,韩国先后击败强队葡萄牙、意大利、西班牙,爆冷夺得第4名的往事。当时球员永不言败的斗志,也凝聚和激励了国民,使韩国很快走出亚洲金融风暴的阴霾。
以足球振兴国家,让国民重拾自信,最经典的例子当属西德1954年首次世界杯夺冠,即所谓的“伯尔尼奇迹”(Miracle of Berne)。当时的西德处于战后废墟当中,国民心灵空虚。1954年,西德在决赛中以3:2击败匈牙利,首夺世界杯冠军,令人大跌眼镜,因为不久前的分组赛中,西德还曾以3:8大败。西德国家队教练赫尔贝加正是在此次比赛中说出了脍炙人口的“足球是圆的”,来比喻球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赫尔贝加还有一句名言:“足球是90分钟的比赛。”决赛中,开场不足10分钟,匈牙利便率先两度攻破西德的龙门,换了其他球队,多半会认为强弱悬殊,甚至泄气。正当大家认为大局已定之时,西德连追3球,赫尔贝加这句“废话”,道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未到最后一刻,不要轻言放弃。
“足球是圆的”以及“足球是90分钟的比赛”这两句话,以及背后永不言败的精神,从此也成为日耳曼民族光辉灿烂的一部分,帮助德国从战后的废墟中站起来,再度成为屹立世界的巨人。我想,同样的两句话,对于今天1.2亿日本国民来说,也有着同样的时代意义(或许对于日本女足来说,足球是120分钟的比赛)。
到了今天,谁也不再相信安徒生童话,不再相信王子的英雄故事,但正是足球场上这些激荡人心的时刻,填补了人们生活中的遗憾,令大家相信人世间依然有奇迹:有力挽狂澜,有前仆后继,有“打落门牙和血吞”,有队友间舍生忘我的义气和情谊,让大家从生活的折腾和黑洞中,重新寻回斗志和希望。相信这伟大的一刻会长留国民心中,当他们面对生活的挫折、失败和气馁时,为他们提供无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