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眨眼之间,我与学生便有了江长水阔的距离,那是时间河给我们划定的界限。 N年前一个夏日,手执省教委大中专院校毕业生分配办签发的一纸派遣证,我入校做了教师,当时,班上的学生,有一半年纪比自己还大,课后,都没大没小地拥到我的单身宿舍,打打闹闹,煞是亲热。一年一年,时光流逝,学生永远是那么大,而自己的年华无情地老去,顿觉岁月严酷,眼前人不老,自己身已衰。现在,我心安理得地叫我的学生为孩子,他们都是生于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孩子们。
朋友陆从北京回来,创办本城最有品位的时尚生活彩报,轰轰烈烈,影响甚广。有一次,一个快毕业的学生七里八拐地找到我,让我给她引荐,见见我那位朋友,以便在这份新报里,谋个职位,哪怕是校对。这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女孩,平时说话都会脸红,轻言轻语,仿佛林黛玉一般,娇身柔骨里藏着一颗玲珑的心。她与我说话,还是那般孩子气“老师,你要帮帮我啊,好不好嘛?”一副在大人面前撒娇惯了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这样一个孩子,能经受剑拔弩张式的职场考验吗?我非常担心。不过,我还是把她介绍给朋友见了,一路绿灯,她在报社做起了文字编辑。
二
那天,我去报社看望朋友,学生在办公室里小跑过来,对我说:“老师,我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2500块,一定要请你和陆总吃饭!”朋友陆见她心诚如此,便笑着应承下来。
那一桌酒席,颇为丰盛,啤酒一端就是一箱。席间,我感受到我的学生在酒场上的稚嫩与失礼,但真诚与坦荡,却毫无保留地写在她的笑容里。行动上,她喝酒,一杯接一杯,敬了陆总又敬我,教了她两年,真没发现,她居然这么有酒量!她只是感谢,话语如洪水溃堤一般,谢了一遍又一遍,朋友说:“不用谢了,是你自己能力还行啊!没能力,我和陈老师再帮你,也是没用的!”她笑了,满脸绯红,说:“陆总,你看,我都失态了。对不起,多包涵啊!”
之后,她的话便重三复四,颠倒无序。她醉了,是酒醉心明的那份浓醉。朋友打电话叫来她的上级编辑,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把我的学生领走了。
她们走后,朋友说:“看到这帮孩子,我就会想起我读高中的儿子,几年之后,他也会像他们一样,面临这样的情景。想想都心酸啊!”
三
又一次,朋友陆叫我去吃饭,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做东,他从大学新闻系毕业一年,在一家影响甚微、薪水极低的小杂志社上班,很想换个工作,做一线记者。他在“江西新闻人QQ群”里找到陆,请出来吃个饭,希望帮忙介绍到家庭报去上班。
饭局上,那个男生频频敬酒,边喝边聊,长达两个小时。我佩服他的健谈,那么由衷地说陆和我的好话。那一顿饭,气氛好极了,像故友一般,聊得火热。
离开酒店,那男生便翻江倒海般地呕吐,像要把肠子吐出来似的,我们上前帮忙,他都非常礼貌地谢拒,说:“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醉意醺醺的他,拦了出租车,交了车费,送走了陆,又送我,灯红酒绿的街边,看着这个无助的孩子东倒西歪的模样,我心里又一次泛了酸,甚至有泪盈眶。
生在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孩子,已相继步入工作年龄了,他们没有如我辈般的幸运,领一纸派遣证就无后顾之忧了;他们选择了喝酒,选择了人情世故,义无反顾地融入俗世红尘。有多少孩子在喝酒,就有多少心酸在世间流传。
这,也是另一种成长吧:孩子们迎着风,逆流而上,拼着劲,开拓属于自己的未来,打拼自己的那片蓝天。
生活之难,难不倒那一个个喝酒的孩子,一个个曾被唤作“小皇帝”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