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因公务去雅典,因为冰岛火山灰,欧洲航班取消,临时改道亚洲航线,要在迪拜经停一个白天。之前一个朋友曾给我传过一个迪拜的视频,里面人造珊瑚岛、迪拜塔、帆船酒店之类,颇有些诱人。办好临时签证,出了机场,打车直奔目标。
直插蓝天的迪拜塔,让人仰望得头昏眼花。关于这座塔,人们的说法很多,我注意到的是一位在迪拜塔塔尖工作的英国人的话:“当你爬上直梯,打开小门,看见的只有蓝天,太阳好像近在眼前,这让你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机会上那塔尖,但这位英国先生的感觉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迪拜塔不会比我们登过的很多山峰高。但是山峰再高,也不至于让人发生窒息的感觉,因为我们的脚依旧踏在大地上。迪拜塔的高令人恐怖,我以为是因为离地面太远,远得好像不真实,不在现实中,让你心里发虚。
这是物质的“高”带给心理的冲击。
九百多年前,山东密州任上的苏东坡写了那首著名的中秋词,叹息“高处不胜寒”。在朝与当权者政见不合,自求外放,辗转各地,连和兄弟多多聚会的愿望都无法实现。政治失意,抱负难伸,才能不得施展。
此“高”是政治的“高”,此“寒”是政治的“寒”。
俄国总理的千金抱怨:“走到哪里都有保镖跟着,二十几年了,我还不知道初恋的滋味。”
富人们感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政府部门及官员打交道;没有能对着说心窝子话的人;美人再难舍总不如能为自己赚钱的人;不管是为事业、为娱乐,还是为消费,总在做空中飞人。
但发虚也罢,觉得不胜寒也罢,抱怨、感慨、苦恼也罢,所有的高处依然令无数不在那高处的人向往。于是就有了许多类似的“经典”说法:除了诱惑,我什么都能抵挡;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鸵鸟的幸福,是一堆沙子;天没降大任于我,照样苦我心智,劳我筋骨;人又不聪明,还学别人秃顶;《西游记》告诉我们,凡是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凡是没后台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人人都在向着时髦大步前进,可我只有一个迟缓的脑袋,它左顾右盼,跟昨天说“你好”,跟爱情说“再见”;用嘻哈的蓝调精神过二胡一样的生活……
我无意非议这些“经典”,但是我更接受另一些“经典”:做人累,大多是扮演了另一个自己;薪水的压力来自于前同事、老同学、前女友的现男友、现女友的前男友、现女友闺蜜的男友以及父母朋友的子女;时尚很容易,让你的装饰物的价值超过你的内在价值,你就时尚了;世上的一切都是艺术化的,因为自然本身是上帝的艺术;快乐生活并不是富有者和成功者独享的权利,而是一种宽怀心理的产物……
我更喜欢这样的白领新思潮:逃离北(京)上(海)广(州)!面对一线城市过于激烈的社会竞争及过大的生活压力,移居到其他更宜居的中小城市。还有他们的“睡蔬菜”:得空时把自己想象成一棵蔬菜猛睡,以调剂平时安排得太满的生活。
我更敬仰这样的科学家:有一天他像平时一样骑自行车上班,中途爆胎,只好步行到学校,结果迟到,搞得很不爽,忽然接到诺贝尔奖的电话通知。他当时回答:别逗了,你的瑞典口音倒是装得挺像的。此公乃是2009年诺贝尔化学奖的得主。
若要一辈子高兴,做佛;若要一阵子高兴,做官;若要一个人高兴,做梦;若要一家人高兴,做饭;若要一帮人高兴,做东。
如果让我选择,我最愿意的是做梦,做饭,做东。
因为这样的高兴都在“低处”,平易,常态,好把握。
(摘自《渤海早报》201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