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真实存在的画面仍然停留在几十年前,偶然有些外来的喧嚣,却无法改变其真实的状态。 20年前,法官“长腿”的生命跌落在高山深壑中;20年后,法官老冯重演了“老战友”的故事,同样将自己的生命跌落在高山深壑中。路还是那样的路,人还是那样的人,山区运输物品的工具还是靠马匹,20年来仿佛并没有多少改变。
2006年获得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竞赛单元最佳影片奖,同时也被广电总局定为建党85周年献礼片的《马背上的法庭》为这些问题作出了最好的证明。
马背上的困惑
工作数十年的司法干部杨书记员(杨阿姨)因为文凭与年龄的问题而不得不退休,取代她工作的是法律专业的大学毕业生阿洛。革旧换新的人事变动意味着所处在当今改革如火如荼的文明社会,但是在遥远的云南少数民族山区,古老的地域,窄小的山路仍然容不下汽车的轮胎,交通工具仍然是原始的马匹。
当象征司法、公证权力的国徽必须挂在马背上前行时,“马背上的法庭”就形象地定格了。“马背上的法庭”和老冯等司法工作人员每天所面对的几乎都是鸡毛蒜皮的官司与判案,这些问题对于当地少数民族群众来说,却“都是天大的事”。
关于电影本身成功的技巧问题――对于人与人之间情感的描绘已经太多见诸媒体。有人评价这部电影又像纪录片又像故事片,并不是导演追求纪实的影像风格那样简单,而是因为这故事本身就是真实的,现在每天都还在云南山区上演。面对“马背”将现实驮到眼前的情况,观众们似乎应该更关注那些仍旧奔波在山路上的人们对生活、对感情、对法律的需求。
和许多地区一样,除了微弱的人力搬运外,物资的供给也只能依靠唯一的运输工具――马,它们总是翻山越岭,过溪趟河,艰难地行进,背脊都被磨得伤痕累累。曾有一部名为《最后的马帮》的纪录片,讲述了云南山区与马匹的故事,最后随着公路的修通而消失。而在《马背上的法庭》里,这一切情况都还在延续,尽管电影努力表现着少数民族风情民俗与外来文化的交织和冲突,但所有的故事仍然与马联系在一起。有些观众可能被片中李保田饰演的法官老冯所感动,但另一些人应该对老冯手中所牵的马有更深刻印象。
该片导演刘杰曾经说:“在这里现代司法体制就像驮在马背上的国徽在颠簸中缓缓向前行。”和新中国半个世纪以来的峥嵘岁月、惊涛骇浪相比,一部电影内容的历程再坎坷,荣誉再突出也只等闲。然而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命运甚至法律的执行若与马帮运输历史总是相联,却会显示出非同寻常的压抑。这里面,马匹当然是无辜和伟大的,但是人呢?
观影与猎奇
当下国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崇仰直观现实,世俗生活的欲望洪流滚滚势不可挡,在它每一个不曾涉足的地方肆意浸润和膨胀。对于山区的贫苦,外面的人们经常只愿意是一种看客,宁愿去赞扬普遍贫穷状态下人们的道德也不愿意去改变他们的生活。
幸亏马不能说话,否则相信它不会愿意用自己原始的苦难劳累去获取“主旋律”的评价和国际上的赞扬。普遍性事物的出现,总是有其历史必然性,有其发自一部分人或大部分人生命内在的需要,马帮运输代表了中国社会在一个特定时期的特定需要,但在经济、交通条件高速发展的今天,仍然如此便有点异样。
虽然《马背上的法庭》好评如潮,影片对云南少数民族的观察和表现很大程度却还是居于表面化。也就是说,导演以及专业演员并没有真正领悟少数民族与众不同的细微之处,多数时候镜头里所表现出来的仍然是电影对他们的行动安排,他们仍旧作为风情的点缀和猎奇的对象出现,等待被拯救依然是他们的命运,片中汉族的行为和外面世界的行为仍旧是这个世界的主体。
今天的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尽管多数还贫困落后,但是随着外来文化的冲击,特别是电视等商品的介入,已经不能再随意用“淳朴”、“简单”、和“老实”等等传统的形容词来描述他们的言行,既然外面的世界变化如此巨大,他们不可能不发生变化,也没有人有理由阻止这样的变化。
无法改变的社会强力和无法解脱的命运苦难,时常会把深陷在里面的人带入一种病态,而这种病态的治疗则需要勇气。在无法承受又必须承受的时候,治疗首先是一种由心灵引发出来的欲望,生命要求这种治疗,现实要求这种勇气,否则就难以良性继续生存下去,发展下去。看完《马背上的法庭》,总是会有一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很久以前忘掉的一件事被突然忆起一样。虽然已经生活在21世纪,但是那些真实存在的画面仍然停留在几十年前,偶然有些外来的喧嚣,却无法改变其真实的状态。
法官“长腿”摔死了,法官老冯也摔死了,下一位还靠马背办案的法官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