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年轻人到了KTV和朋友聚会,十有八九会唱一首台湾闽南语歌――《爱拼才会赢》。说心里话,这个年代,不拼谁又会赢呢?问题是,想拼,怎么拼?跟谁拼?谁不想赢,能赢的毕竟是少数,这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只好把想赢怕输的心化作撕心裂肺的歌,赢在麦霸的争夺上。
金融风暴席卷台湾时,恰逢老婆在台湾生孩子,所以我在台湾多住了一段时间。细细品味台湾生活时,忽然发现原本很适应大城市的我,在台湾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按说也算是早年在中关村混出来的“精英”,但到了台湾才发现,若换做我在竹科(台湾新竹高科技园区)工作,估计半条命都废了。
去台中一家著名电视台做客,他们的中部特派专员给我聊了一些到大陆电视台做节目的经历。按他的话讲,你们大陆做新闻的电视台居然有固定的休息时间,这在台湾是不可想象的。我诧异地问他,难道台湾媒体人不休息?
他说,休息?可以啊,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只要你想休息,你就休息吧,永远可以休息下去。
这话听起来调侃,就怕往深了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心惊肉跳的。
我对他说,你们电视台在金融风暴时做了一篇报道,让我看晕了。说是一个博士毕业的应聘者,居然和硕士生抢饭碗。这个饭碗是什么呢,公厕的保洁员!我跟特派哥们儿说,你们台湾是不是博士都淤了,怎么去找刷厕所的工作了?
特派说了一句让我喷饭的话:革命工作人人干,分什么博士硕士的。
笑归笑,我还是不理解。这哥们儿说,你别以为公厕保洁员就是下等人的活儿。在现如今的台湾,没有工作的高贵与低贱,只有肯干与不肯干。肯干,早晚有出头之日。不肯干,咱俩换换椅子坐,你就算是坐到高位,还不是一样很快滚蛋。这不是因为你不是这块料,而是给你任何工作,你都会觉得你应该做别的才是最好的。结果是你哪样都做不好。工作能不能胜任是领导看的,工作要不要做,怎么做,才是你应该想的。
这位特派又给我举了个例子,一家高科技集团因金融风暴大裁员,一些员工回家停薪留职,工厂里还剩下一些停薪却仍在职的,也就是说,这家大集团除了“开掉”的一些职工外,还有一大批没有钱白干活的工人。结果,生产线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大家更加努力地工作,把自己的命运和企业捆在一起,齐心合力躲过了金融风暴的灾祸。
我笑了笑说,你们台湾的资本家真够黑的,这不是典型地压榨劳动人民的血汗嘛。
特派看了看我说,你还没听下文呢。现在,经济复苏了,你眼里的黑心资本家把“开掉”的员工又请了回来,停薪的再翻倍地提薪,公司难关渡过去了,老板员工也都开心了。
台湾媒体上励志的节目不少,即便是综艺节目,也在言谈话语中让我感到有一种精神在引导着年轻人。那就是努力再努力,爱拼才能赢。我不想否认这种压力是社会造成的,也是人为造成的,可面对压力,人要选择如何面对,就这点来说,台湾的年轻人实在令我惊叹。
第一次来台湾时,在我眼里,很多传统商家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嬷阿公在摆摊。而现在,年轻人忽然在我眼前如天女散花般出现在各行各业,在街头,很多年轻人系上围裙,麻利地操纵着不足三平的街头小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最让我触动的是,由于精英分子涉足传统行业,很快就带动了台湾传统产业革命性的进步。开餐馆的居然是从IT转行的法国蓝带毕业生,用高科技设备改进了传统小吃店;卖菜的本身在乡下就有自己的绿色蔬菜大棚,而大棚内的现代化设施是身为工程师的夫妇引进技术加以改造的;更值得一提的是“潜伏”在台南的白领农夫,利用往日无人所属的小湖泊,打造出河虾养殖和水生蔬菜种植的现代农业产业链……
金融风暴那阵子,台湾媒体连篇累牍地介绍着每一个新兴的就业成功典范,年轻人更是以积极的心态应对失业窘境。那一段时期我在台湾很少看到有因失业而自杀、因压力而失志的报道。
我经常自豪地跟北京的朋友讲到自己的妻弟,一个在台湾读医学博士的年轻人,他每年唯一的休息日就是大年三十这一天。哪怕是陪我在乡下山区游玩后,也会回到实验室继续他的实验。他只是淡淡地告诉我,他的同学同事都这样。
枯燥与简单的重复劳动的确可以给人以无望的压力,台湾如此,大陆如此,世界也如此。可因此而丧失斗志,甚至放弃生命,绝不是爱拼才会赢的台湾青年的写照。阳光、积极、顽强、有志向是我眼中台湾青年的青春形象。
我们所学会的不应只是一首爱拼才会赢的歌,更重要的是歌中教给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