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张奚若是西南联大的政治学系主任,中间曾一度被国民党聘为参政员。在一次国民参政会上,他当着蒋介石的面骂国民党腐败、独裁。蒋长时间按铃欲阻其发言,“欢迎提意见,但别太刻薄!”他不但不予理会,说完之后还搞了个愤然离场,拂袖而去。后来,参政会再开会,国民党政府给他寄路费和通知,他回电报拒绝,上面写“无政可参,路费退回”。
1957年,共产党要求党外人士帮助整风,毛主席向他征询意见,他用“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评价之。
叱咤政学两界
先后被国共两党领导人奉为座上宾,这个张奚若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
张奚若早年加入同盟会,曾在辛亥革命中经历血雨腥风。后来,袁世凯窃国专权,他留洋海外寻找出路,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捧回了法学硕士学位。归国后,曾计划创办进步杂志,但却因为情况发生变化改走仕途,先后担任过北京国际出版品交换局局长、国民政府教育部高等教育处处长等职。
民国期间的仕途之旅并没有显著的亮点,倒是新中国成立前后,他以爱国民主人士的身份参政议政,深厚的政治学素养才逐渐释放开来。
1949年6月,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第一次会议召开,围绕新中国“国号”问题,与会者在“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和“中华人民民主国”两者之间争论不休。张奚若不失时机地站了出来,“我认为还是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为国名好,”他解释说,“人民”二字已经把“人民民主专政”的意思表达出来了,没有必要再用“民主”重复一次。最后,大会采纳了他的意见。
更多时候,他的身份是老师。从1928年开始,他先后在中央大学、清华和西南联大执教,直到1952年9月出任新中国第二任教育部长,才正式结束长达24年的教师生涯。
在教育思想上,张奚若主张“兼收并蓄”,他的学生何兆武回忆说,张所授课程主要是西洋政治思想史和西洋哲学,其总体思想偏向于自由主义和改良主义,对马列主义暴力革命并不怎么认同。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将马克思的 《共产党宣言》和列宁的 《国家与革命》列为必读书目,规定同学们课下阅读。
他侃侃而谈的性格很受学生们的欢迎,1951年毕业于清华的朱?基对张奚若印象特别深刻。2001年,他回母校做告别演讲,就特别提到这位老师,他说,“我们也很喜欢去张奚若先生家里,坐在地上,听张先生纵论天下,大骂国民党。”
学术方面,他吝惜笔墨,目前所能查到的仅有《张奚若文集》里的11篇论文,据说每一篇都含金量十足。
著名法学大师王铁崖曾于1931年读到其中的《法国人权宣言的来源问题》一文,他评价说,“那真是一篇罕见的好文章”,即使时隔几十年之后,其价值仍然十分珍贵。
风云转圜的人生
能言敢谏者,大多逃脱不了因言获罪的命运,张奚若也不例外。
1936年,他在《独立评论》上发表《冀察不应以特殊自居》一文,触怒了当时北平最有权势的国军将领宋哲元,《独立评论》因此被停刊数月。
“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的批评也让毛主席颇为反感。1959年,毛在庐山会议上提起这十六个字,并反驳说,“我是好大喜功的,好大喜功有什么不好呢?”当时,同样批评毛主席“好大喜功”的还有民革创始人陈铭枢,毛就把两人放一块儿批评,“希望他们长寿,不然,死了后,还会到阎王那里去告我们的状。”
在后来的“文革”中,陈铭枢因“公然诬蔑毛主席”,受到多次揭发和批判。而张奚若却因为是辛亥革命元老,并且曾经批评过蒋介石,被周总理列入了需要保护的高级民主人士名单,未受太大的冲击。
1958年2月,张奚若被免去了教育部长的职务,给他安排的新岗位是国务院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主任,这是一个部长级的闲职,而且与他自1949年12月起担任的中国人民外交学会会长职务高度重合。1973年7月,84岁的张奚若终老在了外交学会会长这一位置上。
虽然身世颇多传奇,但这个清华校园里走出的“批评家”却没有足够详尽的资料。2006年,《中国青年报》记者包丽敏到国家图书馆检索张奚若,没有任何传记,只有一本《张奚若文集》,在里面收录的11篇学术论著、18篇时评和21篇政论中,仅有3篇是1949年后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