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书风及其影响】 黄庭坚书风

  宋代在行草书发展史上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种地位几乎全是由一个人以一己之力造成的,这个人就是黄庭坚。那么,在黄庭坚出现之前的宋初书坛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北宋初期,书法承续五代的综合态势,风格更趋秀丽,《书史会要》称“王著笔法圆劲,不减?浩,少令韵胜”。《广艺舟双辑》称“宋仁宗书骨血俊秀,深似龙藏”。《宣和画谱》称“宋绶笔法清奇而不纤弱,轻活秀润”。米芾《书史》称“蔡襄书如少年女子,体态妖娆,行步缓慢,多饰繁华”。整个北宋初期书坛的特色是“细字”、“清奇”、“清活”。这些词语都是属于秀丽的范围,而这种秀丽又很快地沦为颓废,故山谷《论书》评论说:“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妇妆梳,百种点缀,终无烈妇态也。”
  宋初书风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原因不外乎以下三个:其一,当时宋初正处在书法历史发展的低谷。隋和初唐继承了二王俊逸清朗的传统,中唐又有张旭颜真卿等人的鼎力革新,书坛才呈现出浑厚豪放的气象。到晚唐书风又向初唐书风回归,出现一种综合的趋势,而后开始继续滑坡,即使天纵之才,也挽救不了这既倒之狂澜,这是历史的必然;其二,宋初太宗爱好书法,令人刻录《淳化阁帖》十卷,风行天下。由于很多靠书法入世的人只讲临摩,不讲创造,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且这部阁帖虽有一半以上是二王法书,但其中有伪迹和摹品,作品又大多秀逸,既没有颜真卿的豪放洒脱,也没有北朝碑版的稚拙爽利,以这样的阁帖学习书法,书风岂有不柔媚之理;其三,当时“趋时贵书”盛行,米芾《书史》分析说:“世子学其书,肥扁朴拙,以投其好,用科取第,自此唯时贵书矣。”时贵们的字,被奉为时尚,蔓延和助涨了媚弱的书风。基于以上三方面的原因,宋初书风江河日下,一蹶不振。
  北宋这种颓靡的书风,直到苏轼和黄庭坚的出现才得以改变。苏黄二人都是在禅学方面很有修为的。禅宗强调“本心”,“我心即佛、佛即我心”。自然界的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一切现象,都是从“我”心中产生,没有“我心”就没有自然界的一切。所以他们要求只要尊重自己的心就行了,一切外在的清规戒律都是多余的。苏轼《评草书》说:“吾书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黄庭坚《论书》说:“随人作计终人后,自成一家始逼真。老夫之书本无法也,但观世间万象,如蚊?聚散,未尝一事横于胸中,故不择笔墨,遇纸则书……亦不计工拙与人之品藻饥馋”。由此可见,苏黄已竖起了一面创新的大旗。黄山谷《论书》说:“学书要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即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反复强调书法要有境界,必须多读书。多读书更能了解前人作品的得失优劣,同时也能在学习方面举一反三,并从大自然中获得创作灵感,找到风格上的某些启示。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黄庭坚有意识地夸张变形,点画不求平直匀称,强调提按顿挫的变化,结体不求平稳工整,而是追求疏密轻重的欹侧变化,或者说黄注重意态,即注重主观变形。这种观念,几乎影响整个宋代书法。因此,后人称宋代书风为尚意书风。
  晋之大草,发展到盛唐而成为狂草。在流动中求得笔法、节奏、线条和结构的丰富性,成为草书的不二选择。山谷老人是钦服唐人狂草的,对张旭怀素都有会心之得,自言于石休家偶遇藏真自序帖,“谛观数日,恍然若得,落笔便觉超逸”。然而他的草书一改唐人旧法,笔速放慢,时加顿挫,在许多地方放弃线条的连续性而着意于对空间的经营,形成个性完全不同于唐人的狂草风格。“草书之法,到此又一变矣”。(姜夔语)、黄庭坚的草书,与唐人相比,不是胜在线条中蕴藏的气势,而是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和他对空间章法处理技法的丰富性。具体来说,这种风格和他的行书有关。宋代,楷书已成为一切书法的造型基础。这对于行书来说,尚无大碍,但于草书的要求格格不入,所以书法家通常只能在草书和行书之间作一选择:精草书者少作行书,以行书名世者多不谙草法。(这种态势一直延续到今天。)能跃出常规者有王铎、傅山等,但他们的行书草书基本上各自为战,有时好象是不同的人写出的不同的作品。山谷放弃草书中快速奔放的节奏,同时增加了按顿,不避讳向其他方向伸出的长画(一般来说,草书除了竖向长画外,竭力避免其他方向的长画,因为他们有可能破坏作品的连续性),而这一切都与他的行书的笔画风格取得了一致。
  黄庭坚的行书为了形成开阔的结构,一些结构尽力向外拓展,这样一来就造成某些笔画的笔法上的困难。前人追求笔法上的变化,主要依靠线条内部运动的丰富性:以使转为主,如王羲之的行书和草书。当笔画的尺度加大而且平直时,无法再使用使转的笔法――画中一次使转无济于事。多次使转则无法操作,因此只有采用进行中添加波折的方法,这虽然有损笔画的流畅性和节奏感,但增强了线条的复杂感和苍老感。这就是涩笔的由来。这是一个经验,是他草书的由来关键,如《诸上座》、《太白忆旧游诗》。再加上丰富的短线,方点、圆点,从而形成鲜明的、生动的节奏对比。总之,黄山谷在章法、结体、用笔上都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黄庭坚的单字衔接也颇有特色,其相连两字经常是左右避让、上下穿插:字的突出部分往往插入另一个字的凹处,配合奇妙,尽管有些人为地痕迹,但总能形成特殊的效果――字与字之间的空间成为构成作品的主导因素,时间推为第二位,一扫晋唐以来草书的风气。正如黄庭坚他自己强调要多读书一样,他在诗词方面也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昭味瞻言》 评其诗词创作:“山谷之妙,起无端,接无端,大笔日如,中区乃里,不相连属,非异常意计所及。”据文史学专家评论,在承接方面,黄庭坚之书法,一如其诗歌,形象生动,耐人寻味,颇有创新。重读历史画卷,启迪心灵智慧。黄庭坚兼擅行书和草书,其行书点画起伏跌宕,结构内紧外松,长枪大戢,纵横逸出,如千里阵云,甚为可观。其代表作《经伏波词》和《松风阁诗》,皆以侧险为势,以横逸为功,老骨颠态,顾盼生姿。姜夔《续书谱》说:“近代黄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味,草书之法,自此又一变矣。”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黄庭坚在笔法、结体、章法等诸多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笔法方面,如前面所述,采用颤笔和涩笔,增强线条中段的力度,开后来碑派书法用笔之先河;结体方面,采用夸张和缩小比例的方法,字体间架结构因之变化万千,多彩多姿;章法方面,因为有了长枪大戢的笔画的参与,作品加强了横向的联系……这样奇妙的构思和布局,如良将布阵,新颖独特:因时而变、因地而易、因情而化。虽然,当时和后世直接学黄庭坚的不太多,但他却以他作品的创作风格和书学理念深深的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书家和学子。黄庭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精神层面上的追求是令今人无法比较的;“我心即佛,佛即我心”这样洒脱的人性追求也是令日益世俗的今人所无法企及的。于是黄山谷才得以创造出姿态翩跹的笔墨形态,创造出顾盼多情的点画形式,以及暗合今人所追求的形式构成法则。文学和艺术都需要创新。
  创新才是硬道理。黄庭坚,这一书法史上的风流人物,向世人昭示着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书法家,只要有了创新精神和创新成果,想要被后人遗忘都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参考文献
  [1]沃兴华《金文书法》上海人民出版社《碑版书法》上海人民出版社
  [2]王冬龄《书法艺术》中国美院出版社
  [3]周俊杰《书法复兴的寻绎》河南美术出版社
  [4]刘熙载《艺概•书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