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60年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从经济到文化都获得了极大的发展,从黄军装到吊带装,从最早寥寥无几的出租车,到80年代公交大发展,再到如今出门需限行,天安门做为中国的一张名片,反映着时代对中国人生活带来的影响。
快到国庆节,电视里地道战,地雷战这种老片放得也多了,像张建国这个年龄的中年人都喜欢看,年轻时她也喜欢看,那时候当公交司机,总是凌晨回家,天亮又要起来给孩子做饭,几乎没时间看电视。现在因为暂时没找到新的工作,张建国可以每天都看,看好几遍。
9月份,她又多了个必看节目:天气预报,只要是有阅兵演练那天,她就格外关注,“我就想可别下雨,可别变天儿”。10年前,张建国曾亲身经历过国庆50周年阅兵活动,任务是接送参加国庆群众游行及演练的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那时她已经打算辞职了,但是因为表现不错,一直在标兵车上干,领导就说,得,走前再让你风光一把,就把她给派去了,演练的时候每天下午4点半准时从前门出发,上工业大学接学生。
“当时22路是那种很大很长的公交车,有17米长”,张建国清楚地记得一辆车可以坐247个学生,车到了学校,张建国和同事帮学生们把晚上吃的火腿肠、水、老北京那种蜡皮纸包的义利面包搬上车。到了前门,稍事休息,7点半演练正式开始,一直持续到凌晨。
“天冷,女孩子们外面裹件大衣,到了一脱,里面的花裙子各式各样可好看了,裙子薄,刮风下雨,只能冻着。我们就熬些姜汤水,装到从单位食堂借来的大铁桶里,带到车上给学生们喝。”
10月1号那天,是最后一次接送,从和平门到石碑胡同(现国家大剧院附近)根据规定的序号依次停着参加游行的炮、坦克,还有各单位的车,大巴车靠前停,公交车停在最后。后来转播的时候,张建国在电视机前瞪大了眼睛,给儿子指跟哪个学生关系好,跟哪个说过话。
特殊的女司机
张建国进入公交系统是受母亲影响。上世纪60年代,出租汽车在北京还很少,最初全北京只有50多辆,“那时候都是家里条件比较好的才会叫车,一般都是生病要送医院,生完我后,正赶上首汽招第一批女出租司机,只招10个,要求有点文化,我母亲就去了。”
司机平时在积水潭上班,有人要车的话再由调度安排出车,“那时我们住在德外关厢,离积水潭只有1公里,我跟姐姐给母亲送过饭,偶尔我妈可以开车把我们捎回来。”
受“文革”影响,张建国在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毕业后也进了首汽做调度,“每天就是记帐,那个时候油少管得特别细,从哪儿到哪儿用了多少油都得清清楚楚记下来。”同在首汽工作的还有张建国的二姐、二姐夫,一大家人在同一个单位上班,而此时,公交汽车发展迅速,1984年首汽改制,张建国就主动去了公交公司。不久,就在22路上当起了售票员。
“22路是经过天安门的10条‘特殊’公交线路之一,招工时要求司机和售票员至少是团员”,此时建国家也搬到了东单,每天早上4点就骑车去上头班,擦车,扫地,整理票夹。
因为是头班,经常能赶上天安门升国旗,当时天安门广场有个大牌子上面写上每天升降旗的时间,时间长了全记下来了,车上乘客要有人说的时间不对,她就给纠正。有时车上想看升旗的外地乘客比较多,他们就故意开得慢一些,让大家多看一会儿。
“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从小张建国因为名字特别,“知名度”很高,“一说你们那儿那个张建国,都知道。”她的名字是出生前就起好的,“后来一看是闺女,我妈说这名字也挺好,估摸着是把我当男孩子养”。上学时老师一点名,大家全都回头看,以为是一男的,怎么出来个女声,她就脸红。
1963年张建国出生时,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家家都不富裕,建国的父亲在山西的部队工作。母亲1个人带3个孩子,3个姑娘平时也做些枕巾床单绣花还有缝衣服的活儿贴补家用,别人家有肉票吃不了就给她们。单位还把隆福寺没收的“地主”家四合院里的一个小两间偏房分给了她家,80年代张建国结婚,这个房就给了她。
改革开放,北京经济飞速发展,公交的待遇提高很快,杂七杂八的补助加下来有好几百,司机还可以赚得更多,单位允许一部分25岁以下的年轻女孩去学司机,对于25岁的张建国来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是没想到开公交车真的很累,“那个时候的车很长,很大,很重,我又瘦,方向盘没有助力,掰都掰不动”,考试的时候钻杆累得她一身汗,“一想到以后还要拉那么多乘客,我都想哭。”
90年代,公交系统在整个社会行业中,并不像当年那样有优势了,张建国带儿子去亲戚家玩,看到人家家里的电脑,“那时电脑还很少见,摸都不让我们摸,怕给弄坏了,感觉很受刺激。”张建国决心给儿子也买一台,一台电脑要七八千块钱,靠当时的工资根本不现实。而此时,随着经济发展,有钱人多了起来,北京的外地人也多了起来,旅游业开始兴起,尤其是天安门那儿,每天都有大量想看看首都的观光客。
公交公司开始把一些小巴承包出去,张建国和几个同事一合计,决定辞掉工作搞旅游,“当时家里并不同意,但我铁了心了,单位让我想清楚,辞了职将来就没有退休金了,我说不要退休金了。”承包了旅游车,张建国就拼命干活,天安门那儿的散客每天都能拉满,那时候不堵车,他们就一个车当两个车用,早上早早就拉人去前门吃饭,趁他们吃饭去拉第二拨人……晚上再分别带他们去王府井或者西单逛街,每天回到家都是夜里十一二点。
一辆车两个人承包,既要开车还要当导游,张建国就上书店买书,学习北京的历史,天安门怎么回事,故宫又怎么回事,背下来讲给乘客听。张建国喜欢听李双江,李谷一……她就整套整套地买磁带,放在车上,有时碰上有的游客特别喜欢哪个,就送给别人。钱赚得很快,头两个月的收入就给儿子买了台电脑。
我总觉得我还能干些别的
2000年张建国累到尿血,2003年又得了脑血栓,一度偏瘫,丧失语言能力,花了两三万做康复,终于治好了。
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召开,政府把她家这片碎砖房都改造成了红砖房。房子改造以后,她买了一个变电箱,这样就可以接上电暖器,再不用烧煤取暖了。但是,胡同里的排水还是不好,这一片一直是低洼房,今年8月底那场大雨,灌进屋里,把建国家客厅里的一套音响也泡坏了,客厅外面的小过道水最低,淹到了张建国的小腿肚儿,胡同里面的人半夜全起来舀水,挖通蓄水池,一直舀到天亮。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这片儿的四合院拆不拆,以后的政策是什么。建国的儿子在后海开酒吧,已经谈了女朋友,将来结婚以后还要买房,但是北京房价涨得太快……等60周年大庆过了,她计划开个肉饼店,不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