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蓝的眼睛》:圣路易斯的忧郁,甜到哀伤的蓝调经典 失落忧郁哀伤的表情

  【摘要】在《最蓝的眼睛》中,莫里森巧妙地运用黑人布鲁斯音乐的风格与内涵,突出即兴、自由、变化的特点,形成独特的叙事风格。本文从非洲传统蓝调音乐的角度研究了生活在巨大失落和重压之下的黑人更为实际却更解放的生存方式,这种生存方式是认同并保留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以此消除白人价值观的内在化。
  【关键词】圣路易斯的忧郁;布鲁斯音乐;最蓝的眼睛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309(2010)10―0126―1.5
  
  莫里森的处女作《最蓝的眼睛》(1970)在21世纪的今天屡屡名列美国畅销书榜首,这再次证明了她的作品非凡的艺术魅力。与其他黑人作家揭示黑人和白人之间因种族歧视导致直接冲突的视角不同,这部小说探讨了一个独特的主题:在白人强势文化下,黑人更为实际却更解放的生存方式是认同并保留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以此消除白人价值观的内在化。身为非裔美国人的莫里森致力于保持和发扬黑人文化传统。本文从非洲传统蓝调音乐的角度研究了生活在巨大失落和重压之下的黑人是如何通过吟唱来抚平心中的忧愁,由此也解释了两个同龄少女克劳迪亚和佩科拉的截然不同的命运。
  小说的第一章,麦克蒂尔太太责怪佩科拉喝了太多冰牛奶,导致她月经的初潮。佩科拉拖着一条“白尾巴”,克劳迪娅帮她提着血裤衩,回想着麦克蒂尔太太经常吟唱的小曲(来自《圣路易斯布鲁斯》的前两段),预示着一个少女就此变为妇人。尽管麦克蒂尔太太的吟唱成功地帮助女儿克劳迪娅从少女过渡到女人,却没能让这种民间口头艺术释放内心压力和忧愁的功效正面影响到佩科拉的成长。这首由美国人威廉•克里斯托弗尔•汉迪创作的《圣路易斯布鲁斯》,堪称传统蓝调的经典。自20世纪创作初期至今,这首歌已被改写或即兴创作过无数次,它质朴无华的歌词恰到好处地传达给读者,使他们了解美国战后非裔美国人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态。
  无论是《最蓝的眼睛》这部小说情节的发展或是隐藏在这首经典蓝调歌词背后情节的推进,都体现了人们从不解到想开这一承接的过程。圣路易斯蓝调的第一节,是蓝调传统并且独有的哀伤叙事方式:“讨厌看到太阳下山,我讨厌看到太阳下山,让我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在外走动。”唱腔哀怨无比,因为吟唱妇人的丈夫离她而去,留下她独守空房,从此她憎恨每个夜幕的降临。很快地,在歌词的第二节,字里行间又透露出她情感的变化和心智成熟促成的果断决定:“明天就像今天一样,明天就像今天一样,我会收拾行李逃离这里。” 休斯顿•贝克(Houston. Baker)认为,蓝调歌词中暗藏了这种通过吟唱人的情感的调节来消除爱恨情仇这些世俗困扰的功能。在美国,主流的蓝调布鲁斯音乐,其风格类似以乐器模仿火车轮子和轨道接合瞬间的节奏,像是汽笛声、平板车、哨子、钟声、闷罐车、铁路周边声音的混音效果。如果说欲望和缺失是蓝调音乐的表现环境,那么这种环境的演变可以在布鲁斯音乐和乐器的和声变换中表露无遗。Baker还说,布鲁斯音乐一边浅吟低唱着令黑人麻木的缺失感和根深蒂固的欲望,一边用乐器演奏着生活中的种种变更。无疑,这种说法也适用于《圣路易斯布鲁斯》:歌词中大都是有节奏的、押韵的对句,遵循了五音步和抑扬格的严谨形式,以第二行重复第一行,这种错综复杂的重复风格也反映了美国黑人身处白人文化霸权下价值观的演变,以及布鲁斯音乐对黑人的重要意义――为黑人听众在苦难中寻求帮助和维持生计点亮了一盏精神明灯。
  和许多布鲁斯音乐一样,《圣路易斯布鲁斯》这首蓝调的歌词,不仅从字面上,更通过借喻的方法表达了吟唱人内心愁苦、渴望登上火车前往圣路易斯寻夫的焦急心情。在她为情所困不知所措之时,一个在铁道工作的朋友可以迅速帮助她走出圣路易斯的犹豫。(见歌词第七节)在非洲人大批移民美国时期,拥有一个在铁路工作的朋友对穷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样的朋友是他们通往美洲的唯一通行证。在第七节歌词中,“帮帮我去开罗,我独自去圣路易斯。去开罗找我的老朋友杰夫,我将和他形影相随,如果我招手让他停下,我定能登上列车,我爱这个男人…… ”这一节也暗指,背叛这个女人的丈夫可能并不是她唯一钟情的男人。火车的声音和蓝调歌声融合在一起,引起读者的联想和共鸣。
  在小说中以克劳迪娅的视角讲述故事的部分,克劳迪娅曾两次告诉读者,她常常听到母亲麦克蒂尔太太唱着有关火车和阿肯色州的歌。“如果没有歌声,星期六就会像沉重的煤筐压在我头上”,“总是让人感到寂寞,妈妈唠唠叨叨,还要用肥皂水洗澡。其痛苦程度仅次于星期日,因为星期日是立规矩、喝药水的日子,整天听到的就是‘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和‘好好坐着’”。有歌声的星期六,情况就不那么糟,“她会唱歌,唱些诉说艰难岁月的歌,唱些年轻人相爱又别离的歌。她的嗓音是那么甜美,她的目光是那么醉人,我发现我很渴望那些艰难岁月,渴望能生长在那‘身无分文’的年代里。我渴望经历我的‘心上人’离我远去的激荡人心的时刻。我‘不愿看见太阳渐渐落下……’因为我知道‘我的心上人已经离去’”。每当生活不能如她所愿,克劳迪娅就会想起妈妈的歌声,那诉说艰难岁月的歌,陪伴支撑着幼小敏感不安的她,陪伴她度过青春期,母亲多彩的嗓音给悲痛带来了色彩,将歌词里的痛苦抹去,使她相信悲痛不仅是可以忍受的,同时也是甜蜜的,让她知道不管多么艰难,生活还得继续。
  《圣路易斯布鲁斯》的前两节传达出歌者从丈夫离开的失落到寻夫的迫切心情再到下定决心逃离的渐变心理。剩余的八节歌词,也是克劳迪娅耳熟能详的星期六蓝调。妈妈的反复吟唱坚定了小克劳迪娅对女性身份和黑人文化价值观的认同,这是任何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黑人孩子成长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吟唱人在第三节中唱到,偷走她男人的不是圣路易斯女人本身,而是她们佩戴的钻戒。因此,圣路易斯女人并没有以特定的形象出现在字里行间,只是轻描淡写了她们脸上的脂粉和身上的配饰。歌词的第四节重现第一节的失落感:“我得了圣路易斯忧郁,他的心像石沉大海……”,歌者坚信隐藏在圣路易斯女人成功和美貌背后的是内心空虚。《最蓝的眼睛》中就有这么一位圣路易斯女人的典型代表,她的名字叫莫林•皮尔,她有着浅褐色的皮肤,褐色的头发,穿戴考究,生活富裕,是老师的宠儿和学生艳羡的对象,她的姓和“peel”谐音,也被莫里森赋予皮肤、光泽等含义。
  莫里森在《最蓝的眼睛》里还描绘了一些坚守自己民族文化的坚强而自立的黑人女性,在周围的人们盲目而狂热地追求白人审美价值时,她们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坚守黑人文化,在抗争中顽强生存。如克劳迪娅,她毁掉了她的圣诞礼物――带蓝眼睛的白洋娃娃,痛恨雪莉•坦布尔(印在杯子上的漂亮白人女孩),拒绝接受白人的审美观、价值观。在佩科拉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总是挺身而出,帮助她、保护她。当周围人们都希望佩科拉的婴儿死去的时候,克劳迪娅却希望他能活下来,为的是与大家普遍喜爱的雪莉•坦布尔、莫里恩•皮尔等白娃娃们抗衡。她的种族自豪感,她的自尊自爱,她的反抗意识,使她不同于那些抛弃本民族文化,一味盲目迎合白人的愚昧软弱而麻木的同胞们。巧合的是,《圣路易斯布鲁斯》的最后两节也自然地让读者把“黑”这种颜色――让克劳迪娅幸存,让佩科拉致命的颜色和他们的文化价值观导向联系起来。最后一节更是以俗语作结,“浆果越黑,果汁越甜 ”。小说中,令读者心酸的是:一边是克劳迪娅有妈妈为她哼小曲,在每个有心情唱歌的周六,歌声瓦解了孩子心里对白皮肤、蓝眼睛的羡慕;另一边是佩科拉的馅饼事件,被她称为“布里德洛夫太太”,而被白人小女孩称作“波莉”的妈妈,为了安慰她所服侍的白人小主人,对佩科拉又骂又打。这就是为什么作为同龄人,克劳迪娅虽羡慕却不屑的浅色皮肤、长头发、蓝眼睛却被佩科拉视若珍宝,执着不悔地幻想追求着。这些象征身份地位、意味着被尊重的颜色是黑人们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由此可见,布鲁斯既是音乐,又是语言,它表现了黑人精神上与话语权利上的压抑。布鲁斯音乐是对主流文化的一种应对策略。作为一种文化存在,它体现了非裔美国黑人语言的本土特色、审美特色和意识形态。《圣路易斯布鲁斯》这首蓝调中的经典,贯穿于黑人女孩的故事中,忧伤却不乏反抗精神,承载了黑人对其社会地位的不懈抗争,代表了黑人文化的精髓,是与小说浑然一体的布鲁斯版文本。
  
  【收稿日期】2010年8月20日
  【作者简介】戴方方(1983― ): 女,福建莆田人,集美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厦门大学200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