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明洞馆舍 转眼到了1993年2月5日,这是我们企盼已久的日子。原台湾驻韩国"使馆"人员使用了40多年的明洞馆舍,经过三个多月施工已修复完毕。我们于当天上午九时,在使馆大门右侧挂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馆牌,在三楼平台新竖的旗杆前举行了庄严的升旗仪式,五星红旗第一次在馆舍上空飘扬起来。
明洞馆舍位于汉城明洞闹市区,占地近万平米,主楼六层,辅楼三层,为台湾原驻韩国"使馆"馆舍。从历史上看,这处房地产系清朝商人购买民房兴建,原名"清商会馆",1883年改为"清国公馆",1885年袁世凯赴朝交涉通商事宜时改为"总理衙门",1905年又改为"领事馆"。现在的建筑,是台湾于60年代中期兴建,已使用30多年。由于中韩自80年代后期以来逐步接近,台湾当局预感到韩台关系可能生变,曾企图将这处房产地皮变卖,但遭到华侨的反对。在建交谈判过程中,中方正式要求韩方阻止台湾变卖企图,将房地产归还于我。中韩建交前一天的8月23日,台湾抢先宣布与韩国"断交",24日降下了台旗。这样,韩方就按中韩双方达成的协议,于9月23日将这处馆舍归还中方,祖传遗产终于回到人民手中。
但是,正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使馆院落两侧墙外是一条小街,街对面有一幢二层小楼,是国民党驻汉城总部,楼正面挂有党徽,每天还升起台旗。按中韩建交协议,这种行为违反一个中国的原则,是不能允许的。韩方内部也有规定,非建交国不能在韩国领土上升国旗。显然,台湾当局居心叵测,有意制造困难。在此之前,台湾方面留驻汉城人员还举行了双方"国庆"招待会,大型横幅挂到馆店门前。经我向外务部提出,一小时后横幅被摘了下来。对于台湾国民党总部升旗事,我们几次向外务部提出交涉。在拖延一段时间后,台湾方面终于被迫停止升旗。但在我们入住当天又出现一个插曲。五星红旗刚刚升起,我们突然发现,使馆东侧的华侨小学竟升起了台旗,这显然是台湾人员指使,故意捣乱。经向韩方提出,半小时后旗子降了下来。
2月15日晚,我们在使馆大厅举行了馆舍正式启用招待会,韩国政府官员和使团各国使节300多人出席表示祝贺。
汉城的节奏
来到汉城,在紧张工作之余,通过走马观花,我对这座城市有了初步的印象。它是一座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到处可以看到气势宏伟的高楼、华丽多姿的商厦和整齐洁净的住宅。清澈的汉江穿城而过,20多座形态各异的桥梁,疏导着来往的车辆,形成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可贵的是,汉城还完好地保存着许多历史名胜,景福宫、光化门、秘苑、宗庙距今已七、八百年,但仍修葺一新,宫殿庭阁、古亭水榭、红砖绿瓦、苍松翠柏,飘逸着古香古色的韵味,使汉城展现着现代与传统的结合。
然而,可能是由于工作关系,我更深切地感到,汉城是一座有着紧张快速节奏的城市,这既与韩国人风风火火的性格有关,也是整个国民文化素质的体现。
刚到汉城的一天清晨,我有急事要与外务部的金局长联系。韩国政府部门上午九点上班,可当时还不到八点,我抱着侥幸的心理拿起电话,谁知接电话的正是金局长。我不禁脱口而出:"这么早就上班了?"对方的回答是平静的:"八点以前到办公室,提前阅读文电,天天如此。"后来我了解到,韩国政府部门的公务员,特别是司局级以上的干部,提前上班,推迟下班,已是不成文的规定。至于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秘书、小姐,上班更要早,下班更要迟,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韩国很多部门和团体有举行早餐会的作法,邀请国内外知名人士做专题演讲,时间多安排在早上七点至八点半。老实说,开始我不习惯,心中也有些犹豫,担心听众是否会那么早就去。然而当我第一次应邀走进演讲会场时,看到上百名听众早已入席等我,我感到震惊。这之后我又作为听众参加了几次演讲会,发现不管主讲人是部长还是副总理,都是提前到达。韩国朋友告诉我,早餐会形式在韩国持续了至少近20年,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晚上各种社交活动很多,难以腾出时间,只有早上的时间有保证,而为了不影响会后去上班,只好起个大早了。韩国人如此珍惜时间,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汉城终日车水马龙,喧闹繁华。入夜,大街小巷霓虹闪烁,人头攒动,滚滚车流直至午夜过后。但第二天清晨,人们又开始了紧张的一天。
金日成逝世,南北首脑会谈搁置
1994年7月9日中午,我去汉城市中心的新罗饭店参加内务部长官崔炯佑的宴会,刚进饭店一楼大厅,内务部的一位官员就急匆匆地走到我面前说:"金日成去世了。"我顿感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追问:"哪来的消息?"他答:"朝鲜方面12点通过广播宣布的,7月8日去世,确凿无误。"这时崔炯佑长官走进大厅,同我握手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天的午宴,大家心不在焉,食不辨味,草草结束,各忙各的去了。
我怀着不平静的心情,回到使馆,习惯性地打开电视,顷刻关于金日成逝世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有他的生平介绍,有他各时期活动的场面,有对他功绩的评价,也有对他的偏见甚至诬蔑。节目中还不时出现军事分界线北方一侧下半旗和播放哀乐的镜头。这样的"特别节目"片刻不停,直持续到深夜,好象事先早已做好准备。我又一次感受到韩国新闻媒体的巨大威力。据报道,金泳三总统是当天12时过一分得到这个消息的,当时他正与妇女界人士共进午餐,听到秘书耳语后,他强作镇静,立即起身离开宴会厅。事后得知,他电话指示国防部长官李炳台,全军即刻进入戒备状态。金泳三还于下午二时紧急召开军政要员参加的国家安保会议,强调政府有能力对付任何不测,呼吁全民保持镇静。
这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久难成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第一次见到金日成是60年代初,那时我第一次去中国驻朝鲜使馆工作,任大使翻译,陪同大使去参加金日成与使团的会见。当时金日成任内阁首相,刚满50岁,身着类似中山装的紧领制服,乌黑的头发、黑红的脸膛、亲切的微笑、潇洒的举止,颇有几分领袖气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自70年代起,我几乎每年有机会见到来京的金日成主席,为他会见毛主席、周总理、邓小平当翻译。80年代,我在驻朝使馆任政务参赞和临时代办(大使不在)期间,又多次受到过他的接见。每次见面,他都亲切地同我握手、问好,对中国有不知道的情况和问题,或记忆不清楚的事情,他还多次要我介绍。直到80年代末期,我离开平壤的时候,他虽即届80高龄,仍精神矍烁,神采甚佳。他不止一次讲过,他还可以再工作10年、20年。
金日成的猝然辞世,使人们期待已久的南北首脑会谈夭折。本来南北双方已商定,金日成主席和金泳三总统将于7月25日~27日在平壤会晤并举行会谈。这是分裂半个世纪以来南北达成的第一个首脑会谈协议,各方对此寄予厚望是理所当然的。
金日成逝世后,韩国政界、军界、舆论界借评论历史和半岛局势之机,对死者妄加评论,甚至夹杂人身攻击,强硬派还指责金泳三本来就不应同意与金日成会晤,一度出现缓和迹象的南北关系重趋僵冷。金泳三虽曾作出与金日成会晤的决断,但在金日成逝世后左右不了局势,拖延多日亦未对金去世表示哀悼,还阻挠、压制青年学生进行追悼活动。南北关系又恢复到没有金日成的对峙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