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英国宣布将驱逐四名俄罗斯外交官,且一旦俄罗斯前特工卢戈沃伊离开俄罗斯,他将被引渡到英国受审｡俄方也毫不示弱,威胁要对英国采取同等的报复性措施｡
引渡案已把俄英关系进一步拉入低谷｡
卢戈沃伊其人
5月23日,安德烈?卢戈沃伊从俄罗斯国家电视台早间节目中听到一则新闻:英国王家检察总署正式指控他杀害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前特工亚历山大?利特维年科｡
安德烈?卢戈沃伊为何人?他就是杀害利特维年科的凶手?
安德烈?卢戈沃伊1966年出生于阿塞拜疆｡受父亲军旅生活的影响,他们一家经常在华约各成员国的苏联军事基地之间搬来迁去｡他在高加索呆了12年,又在捷克斯洛伐克呆了几年,之后,他考进一所前苏联军事学校｡1986年,当时的苏联情报机构克格勃的人找上门｡从此,他就进了克格勃,并在第九部门任职,负责国家高级官员的个人安全｡1991年后,俄罗斯情报部门作了大幅度改革,原来的克格勃改称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
卢戈沃伊成了俄罗斯的特工,且是一名不一般的特工｡1992年至1993年间,他被指派负责俄罗斯代总理盖达尔的安全警卫工作｡之后,他又被指派到俄罗斯的金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身边负责其个人安全｡盖达尔和别列佐夫斯基都随着普京在俄罗斯政坛上的崛起而失势,并成为普京的政治对立者｡
卢戈沃伊后来成了神秘的商人,那是在1996年离开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之后｡其间,他与流亡于英国的前俄罗斯特工利特维年科合伙做过生意｡此前,两人曾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共事,卢戈沃伊做利特维年科的副手｡
卢戈沃伊还与流亡海外的其他俄罗斯持不同政见者时常搅在一起｡他长期居住莫斯科｡有人猜测,他表面退出了俄罗斯情报组织,也许依然与这一神秘机构有联系,并肩负着神秘的使命｡
现任俄罗斯总统普京也是特工出身,青年时代就效力于克格勃,之后曾担任过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局长､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秘书等职｡普京出任俄罗斯总统后,俄罗斯政坛发生了剧烈变化,金融寡头受到调查,一些普京的
反对者逃往海外,其中有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和前特工利特维年科｡
利特维年科之死
利特维年科去年12月被投毒致死在伦敦｡
2006年11月1日,即利特维年科死前几周,卢戈沃伊和另一个生意伙伴一起同利特维年科相约在伦敦千禧年酒店喝茶叙旧｡喝茶期间,利特维年科突感不适,之后到医院就诊,被诊断为中毒｡英国各方经进一步检查,认定利特维年科被人投了钋-210这种罕见的放射物质毒物｡利特维年科不治身亡｡英国警方怀疑卢戈沃伊与利特维年科之死有关联｡2006年12月底,英国警方赶赴莫斯科,对卢戈沃伊进行了问讯｡
利特维年科生前称时任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长的普京曾命令他暗杀别列佐夫斯基,他因未执行命令而遭到警方逮捕,后被逐出安全局,之后他携家人逃离俄罗斯,被英国收留｡他在死前几天,获得了英国国籍｡
就在这桩投毒案发生不久,又传出在北爱尔兰一场会议上发表演讲的俄罗斯前总理盖达尔也被人神秘投毒的消息｡不过,盖达尔经住院治疗痊愈,没有生命危险｡也有人传出乌克兰总统尤先科所中毒的症状与利特维年科的情况相同｡英国警方还宣称,在往来于莫斯科和伦敦的六架航班上发现了钋-210的踪迹｡所有这些迹象似乎都指向俄罗斯特工｡
钋-210是一种剧毒性放射性物质,易溶于水,中毒后不易查明｡中毒者往往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这种杀人方式残忍,而且会导致大量无辜平民受害｡如果查明这是个人所为,则可能将其影响面缩小到最小限度,但假如这是一个政权所为,那问题就相当严峻,它将直接牵涉到最高领导人的行为｡
英国舆论几乎一致认为这类投毒暗杀行为是俄罗斯特工干的,而这个特工就是卢戈沃伊｡现在在证据链上,英国人最想证明的是该投毒行为是否是俄罗斯安全部门的授意｡这就需要将卢戈沃伊置于英国检察部门的直接控制之下｡
俄罗斯拒绝英国请求
5月23日,英国王家检察总署负责人麦克唐纳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得出结论,警方提供的证据足以指控卢戈沃伊蓄意毒害利特维年科｡”麦克唐纳称这起案件犯下“极其严重的罪行”,“王家检察总署将迅速采取行动,寻求将卢戈沃伊引渡到英国｡届时他将被指控犯有谋杀罪”｡检察总署称,他们将把逮捕令寄往俄罗斯政府｡
为配合警方工作,英国外交部也迅速展开外交行动｡时任外交大臣玛格丽特?贝克特的一名高级代表在英国警方公布调查结果的当天就召见了俄罗斯驻英大使,要求俄方予以引渡合作｡贝克特发表声明说:“这是一起严重的罪行｡我们向俄罗斯官方寻求合作,希望他们全力支持,让犯罪嫌疑人受到英国法律审判｡”英国外交部用“三段式”的逻辑定势,摆出了俄罗斯如不合作就等于不承认用钋-210毒杀公民行为是严重犯罪的公式｡这几乎是戳着对方鼻子而进行面对面挑衅｡
时任首相布莱尔也表达了类似的立场,并表示英国政府“不会放过这个案件”｡布莱尔的发言人称:“谋杀就是谋杀,这桩罪行的严重之处还在于,它严重威胁了英国公众健康｡”这名发言人还说,尽管英国同俄罗斯政治､经济联系密切,但“俄罗斯应该尊重英国的司法要求｡两国关系的密切不能导致我们对国际法规的漠视｡无论如何,我们绝不会从这类事件中走开”｡
俄罗斯则从另一角度表明了态度｡俄方不能把卢戈沃伊引渡给英国的原因是因为有“宪法障碍”｡
俄方称,俄联邦通过民主程序制定的宪法第61条确立了“本国国民不引渡”原则,俄方任何人和任何机构均无权超越宪法将俄罗斯公民卢戈沃伊引渡到外国受审｡假如引渡请求国提供确凿的犯罪证据和事实,俄罗斯将按照国际上普遍遵守的“双重犯罪”原则,将在自己的司法框架内对疑犯进行司法调查和审判,并在认定有罪情况下处以相应的刑罚｡
俄罗斯称,这不妨碍卢戈沃伊作为普通公民自愿前往英国接受英国司法机构的调查｡不过,卢戈沃伊已断然表示,英国媒体的“未审先判”的喧嚣和英国政府的“先入为主”的偏见不会保证英国司法审判机构公正对待他,他不会自己跑去伦敦接受英国人的侮辱｡
卢戈沃伊坚持认为自己无罪,他表示,英国王家检察总署对他的指控“毫无疑问包含政治潜台词”｡卢戈沃伊对记者称:“我认为这是个政治决定,我没有危害利特维年科,他的死与我毫无关系,我可以有充分根据地对英国司法机关收集的所谓证据表示不信任｡”
外交博弈还在进行
自5月23日英国检方公布调查结论及英国外交部向俄罗斯提出引渡卢戈沃伊的外交交涉后,俄罗斯相关部门通过非正式途径解释了俄方不能满足英方要求的原因,事态看起来归于平静｡
6月10日,英国首相办公室新闻发言人向记者表示:“英国政府依旧等着俄罗斯的答复｡”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报道,由于卢戈沃伊的身份引起的一些法律问题,英国政府正在考虑对卢戈沃伊的审讯是否在一个中立的国家进行｡
6月底,布朗接任英国首相,新首相任命了新的外交大臣――年轻的戴维?米利班德｡
新的人事变动之后,英国又恢复了之前对利特维年科一案的强硬态度,外交部催促俄方对英国提出的引渡要求作出正式回复｡
俄罗斯随即采取了一系列回击措施,抛出了“英方雇佣俄方前特工或要员作间谍”之说,把舆论的矛头转向了英国｡
5月30日,卢戈沃伊表示,英国军情六处一直企图拉他入伙｡他说,利特维年科是英国军情六处雇佣的间谍,别列佐夫斯基也加入了该组织｡利特维年科和别列佐夫斯基一直试图说服他也效力于英国军情六处,向英方提供俄罗斯机密,寻找关于俄罗斯领导人的黑材料｡卢戈沃伊说,别列佐夫斯基才是真正毒杀利特维年科的凶手,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妄图嫁祸于俄罗斯现任领导人｡
6月16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呼应”卢戈沃伊,表示他们将展开调查,一旦查明真相,将按照“间谍罪”对别列佐夫斯基提起刑事诉讼｡
据卢戈沃伊检举,别列佐夫斯基向英国人转交了其担任俄罗斯安全委员会副秘书时掌握的一些文件｡
早在几年前,俄方就以经济犯罪等理由向英方提出把俄罗斯公民别列佐夫斯基引渡回国受审,但英国以“政治犯不引渡”为由拒绝了俄方的要求,这让俄方大为恼火｡
除了卢戈沃伊的检举外,另一名俄罗斯前特工也向俄罗斯检察院投案,承认自己受英国军情六处所雇佣｡7月2日,俄罗斯安全局公开了这名特工的名字,他是俄罗斯前特工维亚切斯拉夫?扎尔科｡扎尔科说,他每提供一条情报,英国军情六处向他支付2000美元｡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已经不在安全部门供职,不可能向英国提供什么有用情报”｡俄罗斯安全部门在调查时发现,扎尔科在2003年至2007年期间被英国情报机构招募并在俄从事有损国家安全的间谍活动｡扎尔科检举了那些指派他行动的英国军情六处的具体人,详细介绍了这些人指定他在欧洲哪些国家､城市和宾馆中进行秘密接头,给他布置了哪些任务｡
7月5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以充当英国间谍并损害国家安全为由对扎尔科提起刑事诉讼｡
从6月份俄罗斯对别列佐夫斯基“间谍案”展开司法调查到7月份对前特工扎尔科的间谍罪进行刑事起诉,俄罗斯由被动转为主动｡这一系列事件似乎提示局外人,所谓俄罗斯前特工利特维年科在伦敦“中毒死亡案”与其说是俄罗斯所为,倒不如说是英国军情六处的杰作｡
至此,在这轮艰苦的博弈中俄方以全方位的运作而略占上风｡俄罗斯看到时机成熟,于7月9日正式向英国作出官方回应,拒绝英方提出的引渡卢戈沃伊的要求,理由很简单,引渡行为有违俄罗斯宪法｡
英国表示俄方的决定“不可接受”,英国政府将考虑通过反击手段来显示英国对俄方决定的极度不满,并且表明英方对“令人发指”的利特维年科案是非常重视的｡布朗的发言人说:“俄罗斯拒绝引渡卢戈沃伊的决定极其令人失望｡我们因为俄罗斯未能表现出必要的合作精神而深表遗憾｡”外交大臣米利班德暗示,英方在对各种措施进行权衡,可能采取的措施包括驱逐俄罗斯驻伦敦的外交官,以及终止两国在教育､贸易､社会事务､反恐等方面的合作｡
7月16日,英国宣布驱逐四名俄罗斯外交官,且一旦卢戈沃伊离开俄罗斯,他将被引渡到英国受审｡俄方也毫不示弱,威胁要对英国采取同等的报复性措施｡
引渡案已把俄英关系进一步拉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