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下的初恋】 山楂树下的初恋是谁

  被我在先前的专栏文章中“三枪毙掉”了的张艺谋(见本刊今年第2期),又从三俗的地狱里爬出来了。几乎没有任何商业元素的纯爱情故事片《山楂树之恋》,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山西汉子的淳朴。这是他的回归,和我的回忆。
  我非常喜欢扎着两条小辫儿的女孩形象。可惜,城市里我们再也找不到了。
  非常怀念穿绿军装的少女,军装上最好还有补丁,洗得发白,因为我幼时“暗恋”过部队大院里的一个女孩子,她就是这样的,至少在我浪漫的记忆中是这样。今天,我们也找不到了。
  看“文革”题材影视剧里女知识分子“牛鬼蛇神”扫大街,我非常伤心。这是我走进影院,走进历史,第一次的酸楚。她们戴着苍白镜框的眼镜和瘦削而抬不起头来的背影,立刻触动我敏感的神经,因为我的母亲“文革”时受到的待遇几乎完全如此,而父亲则惨遭造反派的毒打和游斗。
  张艺谋把这一颗又一颗的酸楚的山楂串成了一个“史上最干净的爱情故事”。我在这里找到了35年前的许多自己经历的寻常小事,心头掠过多次怀旧的快感,幽幽的,似深巷里的一缕清香。人人都有过暗恋,它和初恋一样甜蜜,让无数成年人回味,令更多的未成年人向往。不同的是,暗恋的结果是伤逝。
  看了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作为中学生的父母,你不会原谅自己的粗暴干涉。但是,影片里故事的历史背景是荒唐的极左岁月,人们原谅了女主人公静秋的妈妈的冷酷,因为她担心,丈夫已经被迫害,若再加上女儿“不轨”的恋情,她精心呵护的家庭会彻底断送。
  第一次牵手,青涩的初吻,哪怕只是神色慌张地亲一下腮,都会担心怀孕,这就是《山楂树》的“笑果”。每次的约会都是形同陌路,保持距离。那是那个年代。如今,这样天主教徒般的婚前自律只存在于中国革命现实主义的历史小说里了。
  把少男少女恋情发展中的每一个“第一次”和它们的甜蜜,放大到银幕上,都有揭秘和窥淫的嫌疑。坦率地说,静秋不漂亮,更不会演戏。但是,张艺谋在上千个少女中选中石家庄某中学的女孩周冬雨,让她成为出品人张伟平捧红的第十位“谋女郎”,也绝非偶然。周冬雨的青涩是典型的中学少女的青涩,很乖,心地柔弱,善良,朴素得就像无数颗山楂中的一个。但是,她有让慧眼的男生一见生怜、再顾心慌、第三眼产生好感、接下来会对天发誓非她莫属的那种特质。这一切朦胧的、幼小的美感,与我们渐行渐远了。
  整场电影下来,我的眼睛始终不愿放弃静秋哪怕一次背影的出现。最揪心的是听说老三生病,赶到医院,偷偷地守在楼道里,被医生赶出医院又坐在大门口的外面露宿一夜的那一段。昏暗的路灯下,那石阶上瘦小的背影真是人见人怜。那一夜,她是世界最美的小天使。
  影片中的第一个“泪点”是恋情的暴露。静秋的母亲理解“贫家有女初长成”后的情窦初开,但却用政治高压暂时拆散两个年轻人。在静秋母亲冷漠地背过身去,允许他们包扎伤口道别时,老三垂下头去,鼻子上滴下极其难过的泪水。这场戏处理得特别到位,细腻、真情、内敛、震撼。
  第二次“泪点”是影片结束时,老三患白血病弥留之际,静秋跌跌撞撞地被老三的爸爸派车接到病房道别。然而,她没叫过老三的姓名,不知如何称呼自己的生死恋人,观众心里为她难过着急,满场唏嘘。据说电影与原小说里的描写许多地方有大的出入,作者艾米挑出了一百处硬伤。但是,演员的青涩和自然,就像一白遮百丑。世界上名著改编成电影的很多,优秀的和成功的都无外乎是剧情改编和演员的出色。
  我喜欢这部电影,更多的恐怕还是怀旧。喜欢里面荒唐历史中的文艺:红卫兵小将们在舞台上排练对领袖个人崇拜的集体舞。只不过,张导的镜头里,舞榭歌台,个个是小美女,是天使。
  其实也不尽然,静秋不漂亮,只是朴素的美,是那个时代赋予的:精神夸张,感情内敛。老是觉得静秋长得特别像《一个都不能少》里的魏敏芝外形。只不过,静秋多了许多城市里知识分子家庭固有的书香和知书达理,文静,内秀。
  这种电影如今也只有有时犯浑的张艺谋敢接拍,而且出奇制胜。虽说票房比不上同时上映的《盗梦空间》,但是,我接着两场看下来对比,40块钱的《山楂》远比100元的《盗》更令人回味。
  这部爱情故事简单纯净得让人想起《音乐之声》里的玛利亚和她的孩子们。只不过,静秋的年龄小她许多。而电影里故意被导演用超现实主义手法处理的那棵神圣的山楂树,有些菩提树的影子。
  菩提本无树,何处染尘埃。怀旧,失落,虚无。只有窗外一轮明月。好一个静静的秋夜。
  《对话》(Dialogue) CCTV-9 每晚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