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眼中的动物]欲钱买水陆游走的动物

  1170年,陆游从故乡浙江山阴,赴任夔州通判。农历闰五月十八日启程,经京杭运河至镇江,船抛长江,十月二十七日溯行到夔州(今重庆奉节)。一路边走边玩,留下一部六卷本的旅行日记《入蜀记》。
  书中第一只出场的动物是绿毛龟。在今安徽当涂境内,陆游写道,“邑出绿毛龟,就船卖者,不可胜数”。现在,安徽各地已鲜有提及,人工养殖绿毛龟则很普遍。只有江苏常熟仍把野外原产于虞山山涧之阴处的绿毛龟,视为当地特产。
  之后,陆游让人大吃一惊――“江中江豚十数,出没,色或黑或黄,俄又有物长数尺,色正赤,类大蜈蚣,奋首逆水而上,激水高三二尺,殊可畏也”!
  先说江豚,俗称江猪是也,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尚存千只。比它有名的白暨豚,从极度濒危到绝种仅用了28年。两者同属我国特有的鲸类,但与白暨豚相比,江豚确实长得更像猪,因为它没有背鳍,脑袋前面也没有帅气的长吻,整个一憨憨的大头棒槌。据专家估计,不出50年,江豚也要绝种了,那时它的名气应该会上涨。至于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长数尺,色正赤,类大蜈蚣”的东西,却完全无法想象,怎么都觉得是好莱坞用电脑做出来的,似乎,人的想象力就这样和其他物种一起濒临灭绝了。
  
  这段江面,在今天的芜湖境内。
  上世纪90年代,我国第一个江豚保护区在安徽铜陵成立。而陆游当日船发芜湖过铜陵之后,见“巨鱼十数,色苍白,大如黄犊,出没水中,每出,水辄激起,沸成白浪,真壮观也”,不敢妄猜是否为白暨豚。2007年8月,就在被正式宣告绝种后的几天,有人竟在该段江面上发现了一头白鳍豚。这个孤独的家伙,像大江上的一个神话,在镜头里摇曳了几下,就此消失。仿佛游回了《尔雅》,在里面,它曾被视为“江神”。
  行至江西彭泽县马当山一带,“忽有大鱼正绿,腹下赤如丹,跃起舵旁,高三尺许,人皆异之”。这是《入蜀记》中第二酷的怪兽。陆游随后记道,“是晚,果折樯破帆,几不能全”。古人嘛,总会用一点迷信,帮助现代人维系心里对进步的一丝得意。
  船过九江,在今赤湖附近,“江中见物,有双角,远望正如小犊,出没水中有声”。读到这,我再也忍不住对水生物专家的思念,如果他们碰巧读到这篇小文,不知可否告知,这些可爱的东西,究竟叫什么?
  进入湖北富池与黄石之间,“沿江之南,皆大山起伏如涛头。山麓时有居民,往往作棚,持弓矢,伏其上以伺虎”。可见,至少在南宋时,很容易拍到华南虎在湖北饮水长江的虎照。
  过武昌,“得缩项鳊鱼,重十斤……出鲟鱼,居民率以卖蚱(用盐和红曲腌制的鱼)为业”。鳊鱼,古时叫槎头鳊、缩项鳊。《湖北通志》记载:“鳊,即鲂,各处通产,以武昌樊口、襄阳鹿门所出为最。”《辞海》里介绍,鳊鱼“重可达4斤”,显然,与先辈相比,它瘦了。
  长江里的鲟鱼,计有中华鲟、达氏鲟、白鲟三种。最有名的中华鲟,是世界现存最老资格的鱼祖宗之一。作为洄游性鱼类,中华鲟每年9―11月间,由海口溯长江而上,到长江上游和金沙江下游产卵。葛洲坝将洄游的鱼妈妈拦在坝下,同时三峡工程每年10月开始蓄水,使葛洲坝以下流量减少,野生中华鲟的命运也就不必再问。老外曾想把它移到自家的河里繁衍,但拿到绿卡的中华鲟也要千里寻根,游回故乡的江河生儿育女,应了那句话,“死也要死在中国”。
  据称,中华鲟的最高体重达500公斤。不知南宋是否有更大的块头?仅就陆游所见,尚足以支撑一个腌鱼产业,创造许多就业机会。
  之后的水路旅程里,陆游先后看见“大鼋浮沉水中”,“大鱼浮水无数”,在荆江江面上又见“天鹅数百,翔泳水际”。鼋,宋朝时广为分布,现在属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作为最大的淡水龟鳖类,它曾在青海玉树通天河里驮唐僧师徒四人外加一匹白龙马过河。
  临近目的地,陆游登岸游巫山神女祠,该地“旧有乌数百,送迎舟客”,“近乾道元年(1165年),忽不至。今绝无一乌,不知其故”。乌鸦突然消失,原因不明,发生这起“生态事件”的地方,如今已在蓄水线之下。
  这就是陆游从镇江一路到奉节,小半年的时间里,夏秋季节沿长江所见的动物。除了人之外,尽录于此,仿佛长江之上,一座已经消失的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