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邓飞这样形容自己的感受。 从3月24日提出设想,至7月18日,短短3个多月,“免费午餐”计划获网友转发数万次,筹集到1340多万元善款,每天让湖南、广东等省27所学校的4723名乡村学童吃上热腾腾的午餐――原计划只是帮助一所学校,结果,微博帮他“把事情搞大了”。
一个在中国中西部多省渐次展开,旨在帮助贫困山区小学建立食堂,为小学生提供免费午餐的浩大工程正势如破竹地进行中。
耍“大刀”的玩转“小刀”
2005年,记者邓飞开始写博客。
这一年,中国博客井喷式发展。邓飞一口气开了6个博客。《南中国贩婴调查》《湘西州长的北京一夜》《中原油田官员买春事件》……这些“挖掘社会黑暗面”的报道记录了他作为记者的坚韧与良知,被各网站争相推荐。其中,《朱军枪击法官》一文点击高达230余万次。
他是一个深度调查记者,动辄就是数千字,所以当2009年被新浪微博副主编刘新征邀请开设微博时,第一反应是“140个字?耍惯大刀的人干嘛玩小刀?”
手持“大刀”的他曾坚信记者可以为老百姓做很多事,却不得不质疑自己是否有想象得那么强大,“我从事记者职业+年,写下近百篇舆论监督报道,翻开众多丑陋,令一些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无力感如影随形。”
邓飞在新浪和腾讯各注册了一个微博。2009年8月30日15时,他在两个微博上写下第一条信息:“南昌市7名警察用一副手铐、一根麻绳、一个摩托车头盔、一根木棍、一张毛毯、三根高压电棍对万建国逼供17小时,导致万死亡,诸位可以想象分析警察如何利用上述工具的。”
这条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较多的转发和评论。不论是速度还是广度,微博的传播效果远超过任何一种媒介形态,“这是一种罕见而美妙的美好感受。”
2010~8月6日,《?望东方周刊》记者王立三在吉林省桦甸市采访,和另一名记者被常山镇派出所扣押,电话里,他压低声音向邓飞呼救。
邓飞让他快写一个不超过140字的短信,并加上“两记者现设法发出求援信息,请全国同行关注报道”发到新浪微博上,让管理员助推。这条微博立马引来围观,在数百名媒体同行的压力之下,派出所很快放人,桦旬市公安局和宣传部向记者道歉。
自此以后,媒体同行们开始在微博上形成默契,一旦遭遇不法侵害,就在微博上抱成团,共进退,相互支持谋求保护。寻找“文乐”的奇迹
2010年9月16目8时许,邓飞在家酣睡,被电话吵醒。《新世纪周刊》记者刘长在话筒里气急败坏,“不好了,钟家两个女儿被宜黄官员们堵在机场了。”
江西宜黄县钟家因反抗强拆,愤而自焚三人,已引起全国关注。身在后方的邓飞很快在新浪微博上直播了一场“女厕攻防战”,一个女厕所、俩女子和官员惊险对峙,令亿万网民身临其境,微博不停被转发,或声援钟家姐妹或大骂官员,有的甚至给县委书记邱建国的手机发短信、打电话。
几千条的转发、飙升的评论令新浪微博管理人员瞠目结舌――这显然是微博2009年9月诞生以来第一桩重大网络群体性事件,他们很快得到指令,禁止该微博信息继续传播。另一方面,中国多个部门都在微博上监测民意,他们很快把“女厕门”报给中央领导人,其中周永康书记做出较为严厉的批示。
“那一天翻江倒海”,最终,在微博及媒体的穷追猛打下,宜黄县委书记县长下台。后来,受害者钟母烧伤并发症出现,钟如九发出求助信息,邓飞转发后意外看见无数网友的同情和关切,最后,整合各种资源,千里救援,老人被护送到北京接受医治。
这远远超出了邓飞过去做记者的经验。“那天,我热泪盈眶。”他说,“这个问题多多的社会里,大家普遍没有安全感,每一个人都在竭力保护自己,但心底里渴求关切和保护。”有评论认为,这不仅是网络时代中国公民守望相助的样本,也成为网络时代公民利用新技术对抗强权的经典之战。
如果说在媒体和博客的阵地上,邓飞是一门大炮,那么在微博这个阵地上,他一人就成了一个炮兵团。有异常丰厚的新闻来源,又因常年撰写特稿,锻造了一种讲故事的能力,他将140字的“小刀”玩转自如,爆发出某种惊人的力量。
2008年7月,邓飞到深圳调查深圳和东莞男童连续失踪一事,认识了彭高峰,他6岁的儿子彭文乐被一名男子抱走不知所终。稿件发表后,邓飞一直在帮彭家寻子。“我坚信可以找到他,这个孩子相貌奇特,眉眼很宽,看一眼就能记住。”
201089月的一个晚上,他写了一条微博“互联网能再次创造奇迹吗?请帮助找到这个孩子”,简单介绍了彭文乐的情况并附上照片。谁也没料到,时隔几个月后,学者于建嵘在微博上振臂高呼“随手拍解救乞讨儿童”,响应者众。邓飞就势提出“微博打拐寻童”,最终催生了一场各界广泛参与的打击诱拐儿童犯罪的社会行动。大学教授、娱乐明星、公安机关、企业家、媒体记者……乃至每一个有手机、能拍照的草根网友都加入其中。
奇迹发生了。不久,一个网友在徐州邳州的乡村发现被拐3年的彭文乐。最终父子团聚,举国沸腾。国家的孩子,每个人的孩子
2月26日,邓飞以“天涯社区2010年度记者”的身份参加了天涯社区年会。邻座一位在贵州支教的女老师小玉告诉他,她的学生都没有午餐,靠喝凉水充饥。
在座的鄢烈山、十年砍柴等一干评论员都深感震惊,说三十年前他们没有午餐,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几个媒体人约定去小玉的学校,帮那里建一个食堂。
3月1日,《新世纪周刊》发表《营养的贫困》一文,展现西北乡村儿童严重营养不良。总编辑胡舒立在微博上称,政府每年拨款100亿元,意在解决贫困地区学儿童就餐问题,为什么现实不能尽如人意?胡说,现实很复杂,我们需要关心、需要思考、然后需要行动。次日,邓飞在微博呼吁组织社会各类资源,推动中国贫困山区学童的“免费午餐”,并举证印度、日本、美国的免费校园午餐制度。
从锁定受助目标、募集所需钱物到正式实施救助,一切都是风驰电掣。4月2日,“免费午餐”第一所受益学校黔西县沙坝小学的169个娃娃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个水煮鸡蛋。
有了数次微博行动的经验,“免费午餐”微团体从最初便走向了专业化。邓飞用微博发布信息,邀请数十名资深摄影师展现孩子的困境,在中国社会福利教育基金会名下设立“免费午餐”专项基金,实现全国合法公募,保证资金的持续供给。
而践行“免费午餐”公益行动的核心力量,仍是难以计数的微博客们。“微博是上帝赐给中国人最好的一个礼物,形同一个好制度,将一个不够好的人变成好人,让好人继续成为好人。”有浙江企业家承诺一年捐1万;某女明星发私信表示捐2万;深圳三门岛游艇会总裁王树春愿意募集200多万元成立“树基金”,专项支持免费午餐计划……近期,“免费午餐淘宝店”上线试运行。邓飞说,孩子是国家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所以免费午键不只是社会中产阶级或某个富豪大亨的事情。于是,和免费午餐团队的伙伴们合计后,利用网店将二手或闲置物品定价销售或加价拍卖变现,实现筹款常态化。微博上的邓飞不仅是记录者、批评者,更是执行者、建设者,如今,他奔波各地谈合作,推动线上线下的发展。
邓飞特意为手机准备了3块电池,并随时携带充电器,在路上,便在微博上。众目聚焦中,他的微博“刷新太快了”,以至于很多信息都被淹没,需要搜索才能看到。然而他的签名一目了然:国家的孩子。今年开始三件事:打拐、免费午餐和未成年人大病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