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慈善”的逻辑跟慈善的逻辑从来就是相悖的。爱是自由的,捐与不捐也是自由的;而行政命令是强制的,派捐逼捐更是强制的。这就注定了慈善必须去权力化,主体是民而不是官。这是整个官办慈善机构的尴尬,或者说,是致命伤。
事件回放:
19岁的福建龙岩“大肚女孩”苏田田患有子宫问质肉瘤,因家境贫寒无钱医治,每日仅靠止痛片度日并坚持上学。媒体关注后,各界通过红十字会向其捐款5万余元,直至8月15日,她的母亲才接到签收善款通知,而苏田田已于7月11日去世。永定县红十字会解释称,因当时县里正在换届,卫生局局长没有到位,无人签字转款,并就捐款迟到问题致歉。
“苏田田你为啥不多活一个月,咱们红会的救命钱就到了!”够戏谑,更够悲情。爱心被虚置,生命被耽搁。民众被激怒:早知如此,何必要走这道“要命的程序”?不如自己“快递”!除了救济机制的呆板、善款运作的低效,矛头直指的是,身为慈善机构,竟然缺乏基本的慈善意识以及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
何谓“慈善”?《魏书?崔光传》所言:“光宽和慈善,不忤於物,进退沉浮,自得而已。”语出于此的“慈善”二字,经后世之人不断注入理解,其含义已很明晰:慈悲心理驱动下的个人善举,不加要求,不求回报,不得玷污,更不能强制。
以红十字会、中华慈善总会为代表的数十家全国性公募基金会,被民间统称为“官办慈善机构”,即“组织架构靠政府,资金来源靠社会,政府掌握捐款,统一使用”,有权开出合法的捐赠免税证明、提取3%-10%的行政管理费用。与同外大多市场化运作的公募形式不同,它们可以行政发文向社会公开募款。而非公募基金欲进入“公募”,门槛极高:必须挂靠于政府部门,拥有800万的启动基金。
建同初期国家大包大揽,高福利下不提慈善。作为改革开放后福利社会化的补充,官办慈善机构早期较好地发挥了补充福利、济困救灾、稳定社会和实施教化的功能。然而,这种依附型、封闭型的体制,具有浓厚的权力垄断色彩。它而捆绑了300万革根NGO组织的合法化和良性发展,一面导致了腐败以各种名目恣意蔓延。而其内部,从捐赠人、基金会再到受助组织,各个环节彼此的信任尚难建立,“壹基金”的单飞就是一个缩影。李连杰的话值得深思:“要不是有坚强的宗教信仰支撑,在中国做慈善,我早垮掉了。”
“垄断慈善”的逻辑跟慈善的逻辑从来就是相悖的。爱是自由的,捐与不捐也是自由的;而行政命令是强制的,派捐逼捐更是强制的。这就注定了慈善必须去权力化,主体是民而不是宫。这是整个官办慈善机构的尴尬,或者说,是致命伤。善款是被垄断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概不知;进一步是道德垄断,“捐款光荣,不捐可耻”的规训已深入人心,而鼓励捐、责令捐、规定捐多少,无一不是权力干预。官办慈善30年,《慈善法》至今还未出台,靠的是“行业自律”。
目前的官办慈善机构就像是脆弱的瓷器,看上去很美,却一碰就碎:郭美美谜团未解,中华慈善总会被指“一边收钱一边开发票”;妇女发展基金会与小兵张嘎做起炉具生意;祖国的花朵没人管,又冒出个24岁“富二代”掌管20亿元“中非希望工程”……网友几乎是一边倒地“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了”,捐助意愿降到冰点。8月25日,民政部中民慈善捐助信息中心公布:6月郭美美事件后,6-8月慈善组织接受捐赠总额剧降86.6%。
民意探求真相的烤架越烧越热,作为回应,7月31日,中国红十字会捐赠信息发布平台正式上线,首次公布数十万笔青海玉树地震灾区捐款,这被认为是迈出了慈善信息公开的重要一步。人们终于可“一窥”善款的来源和去向。然而还是有名无实:为何个人捐款10万元以上才能查询去向?历年善款使用情况为何空缺?还有数据差错、时间谬误……不过,我们仍然应该感谢“田田美美”们,倒逼着官方“瓷”善迈开了姿态性的第一步。
值得庆幸的是,冰凉的现实面前。“爱心”仍没有散场。郭美美事件之后一个月,仅仅7天时间,“感动四千人爱心计划”以1人募集100元的形式为3岁的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患儿小宏泽筹到42万余元治疗费。机制尚未健全的情况下,爱心就像一块大蛋糕,混乱而又充满机会。官办慈善机构能否革面新生,草根组织能否趁势而上,多种类型、多个领域的慈善机构互相比着做慈善,“持币人”拥有选择权,谁做得好,获得的社会捐助就会越多――从“垄断慈善”走向“竞争慈善”,才能真正挽救中国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