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尔:一个经得起议论的失败者 布莱尔宫

  布莱尔以一个失败者的角色离开唐宁街,但他至少不是一条"哈巴狗"。      布莱尔1983年被选进英国下院时,他刚满30岁,是工党最年轻的下院议员。当时,刚刚赢得马岛战争的撒切尔夫人和她的保守党如日中天,而工党对于撒切尔来说,不过就是几个过去的老兵加上少数聪明伶俐的"小动物"而已。那时,孩子气十足的布莱尔,很快就成了那群"小动物"中的佼佼者。
  而24年之后的今天,没人会认为54岁的布莱尔还很"孩子气"。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苍老,带着挫败感,声名也坏到了最低点。他经过长时间的犹豫,终于在5月10日这天宣布卸任。比起1997年搬进唐宁街10号的那个年轻的、放射着成就之光的工党新领袖来,布莱尔的确老得太多了。
  在英国《卫报》最近一份调查中,只有6%的英国人认为布莱尔值得信任。在英国,甚至在世界其他地方,布莱尔被视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失败者。他还被轻蔑地看成是美国总统小布什的"哈巴狗"---如果用Google英国的域名搜索关键词poodle(狮子狗),一定会转到托尼•布莱尔的传记。
  
  布莱尔的"新实用主义政治"
  
  然而,正像《时代》周刊资深编辑迈克•艾略特(Michael Elliott)所指出的,布莱尔是他在近四分之一世纪里,所从未见到过的一个"对个人、社会和政府之间关系频繁发问并对在现在这个互联的、国家、种族、宗教意识不断深化的世界里如何做事为人而进行深入思考的公众人物"。
  在政治上,他重塑了工党,把工党从传统的工人和工会党的形象中解放出来,使这个党同时进入了中产阶级的沙龙。他使人们在好几年里几乎忘记了:大不列颠在长达18年的岁月里曾经是保守党的堡垒,在"铁娘子"撒切尔和她无色无臭的继任人梅杰的领导之下。
  北爱尔兰冲突的终结是布莱尔最大功绩之一。布莱尔也将作为"酷不列颠"(Cool Britannia)首相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作为这个岛国的现代形象公关人物。他利用流行歌曲和名人文化,给政治家的枯燥乏味形象上光。也是这个布莱尔,他在戴安娜王妃去世后为英国王室维护了一张人性的面孔,使之避免了一场大灾难。
  为了应对全球化席卷世界的现实,布莱尔主导了"第三条道路"的施政方略,是为"布莱尔主义"。它被称为后意识形态时代的一种政治现实主义,是注重效率更甚于理论的实用主义。在欧洲,也有人将布莱尔主义称作一种社会自由主义,因为这一主张兼顾自由经济和社会保障,糅合了左右翼二者之长。
  这种新实用主义政治进而演变为欧洲的政治时尚。从德国的施罗德、默克尔到法国的萨科奇、罗雅尔,甚至英国国内的布朗,都在事实上是注重实效、淡化意识形态色彩的布莱尔主义者。
  在经济上,他的改革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撒切尔时代,但不管怎么说,它给英国带来了工作和富裕。在布莱尔的10年中,英国经济高速增长?自1997年开始英国每年以2.8%速度增长,超过法国的2.2%和德国的1.5%?,失业率降到了创纪录的低谷,还引入了一个最低工资制。对教育和卫生领域,政府不但注入了数以十亿计的投资,而且强调重视人才,如鼓励大学与企业之间的创新、研究和合作;重视高科技知识含量的经济等。布莱尔的10年成为英国自二战后享受的最长繁荣期。
  无怪乎《时代》周刊称,布莱尔的个人形象可能在英国公众眼中将难以恢复,但他的思想,尤其是外交政策理念,将长久存在。
  
  布莱尔是不是"狮子狗"?
  
  英国人喜欢抱怨与他们有着情感联系的领导者,尤其是当这些领导者(比如布莱尔)在他们眼前晃了十几年的时候。现在的英国与十年前相比,无疑更富足,更健康,也更有文化教养,而且它的多元文化胸襟在欧洲也是屈指可数的。正如布莱尔在最近一份备忘录中所说的,他在任10年"永久地改变了英国"。
  然而,政治家言论的可信度在选民心里却被打上了问号。在能够为伊战辩护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没有找到之后,就像美国人对待小布什那样,英国人对布莱尔的不信任感也达到了顶点。这成了布莱尔的灾难。再加上近期内阁丑闻不断、他因"金钱换爵位"事件受警方侦讯,布莱尔几乎成了英国的"众矢之的"。
  据最新民意测验,有近60%的英国人认为伊拉克战争是布莱尔的最大错误。而且很多英国人认为,正是他与小布什的亲密关系,才使他在国内的形象一落千丈。他们甚至把他叫做"布什的狮子狗"。
  然而,要深刻了解这个人,还要理解一个事实:他是一个律师,一个自由干涉主义者和一个并不神秘的牧师。作为一个英国国教徒,布莱尔是一个有信仰的政治家。他在走上第三条道路后还时不时地发表一些基督教民主党的言论。他主张基督教全体教会合一,但毫不排斥天主教,包括寻求理解伊斯兰教。据说在当今西方政治家中,唯有布莱尔能够较权威地评注伊斯兰教《古兰经》章节。
  西方评论家认为,布莱尔的信仰带有"救世主降临说"味道。在他看来,无论是对伊战争还是伦敦地铁爆炸案,都是"自由与压迫"、"宽容与仇恨"、"恐怖与法制"之间长久的斗争在发生作用,从而激发起他捍卫西方价值观、生活方式、民主政体、媒体和文化多样性的坚强决心。
  他在外交上推动所谓"道德的干预主义"和"好战的干涉主义"。1999年,布莱尔说服美国对科索沃采取紧急地面行动。2000年5月,派兵参加塞拉利昂的维和行动,果断派特种部队突袭营救英国士兵。其后,英国出兵马其顿、参加对伊拉克战争。2001年初,布莱尔就向布什指出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一对"危险的双胞胎",敦促美国重视解决。"9•11"事件使布莱尔敏锐地意识到后冷战的结束,美国将采取先发制人的战略。布莱尔果断地选择站在美国一边,抢先阐明立场,明确重申英美一贯称道的传统"特殊关系"。据战略分析家说,布莱尔构想的欧美关系计划是站在美国一边,更好地牵制其动武动机,抑制其单边主义冲动,促其尽可能走"联合国道路"。但该策略的结果是被拉进对伊战争,终遭惨败。
  大批英国中产阶级都不接受对伊拉克的冒险政策,布莱尔拿不出参战的理由,无法把国家集合在反伊大旗之下,最终留下追随美国"狮子狗"的恶劣形象。
  即使在宣布隐退的那一刻,布莱尔仍然尝试着给他对小布什的支持和英国在伊战中的角色照上正确的光线。布莱尔坚持说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并强调说,"凭良心讲,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跟撒切尔一样,布莱尔太过于眷恋他的权力。但他在上周四终于想明白了:"有时,征服权力诱惑的唯一方式就是放下权力。"他将自己的功绩总结为:留给人们一个"在21世纪自在、对过去感到自豪,以及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