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社会形成初期，存在很多政治盲区，国家在规范、沟通、信任机制极度匮乏的背景下，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而做出被动选择。随着国际社会的不断进步，国际关系行为体的行为向规范化、有序化发展，合作的数量和领域不断增多，合作政治作为一种渐强的趋势走进国际政治领域。
合作政治的发展及其内涵
1、 国际合作与地区合作的发展，催生新兴的政治潮流。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合作走下理想主义的神坛，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的春天，不仅在联合国框架下的各种国际合作广泛开展，区域合作也得到了拓展和深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经济合作和民间交往发展到一定阶段，开始上升到政治层面的合作。欧盟正在从经济一体化组织向政治一体化组织跨越；东盟创立之初仅5个国家，到目前已增加到10个成员国、10个对话伙伴国，讨论的议题也突破经济、文化的限制，日益成为东南亚地区以经济合作为基础的政治、经济、安全一体化合作组织，并建立起一系列合作机制；非洲统一组织逐步过渡到非洲联盟；年轻的一体化组织南方共同市场，通过合理利用资源、保护环境、协调宏观经济、加强文化科技合作等一系列协议，加速该组织的一体化进程；由澳大利亚发起创立的亚太经合组织，目前已有26个成员国，总人口达26亿，约占世界人口的40％，国内生产总值之和超过19万亿美元，约占世界的56％，贸易额约占世界总量的48％，其行动能力与影响力已超出地区限制。由五大洲编织起的合作网络覆盖了整个世界，国际政治领域的合作从未像今天这样广泛，在数量剧增的表象背后还出现了某些质的变化，不仅催生了一股新兴的政治潮流――合作政治，而且决定了合作政治并非是合作与政治的简单叠加。全面、准确地把握合作政治内涵不仅是研究的基础，也是进一步推动合作政治的关键。
2、 合作政治的内涵及其与政治合作、霸权下的合作之区别。在现有的资料中，很难找到一个关于合作政治的权威概念，甚至很难找到规范定义。本文认为，合作政治是对国际政治基本属性的概括，是国际关系行为体在相互交往中，把政治行为的基本准则建立在平等合作基础上的一种思维方式和政治现象。合作政治的宗旨在于把民主基础上的互利合作理念贯穿于政治行为的全过程。但不能认为合作政治存在于真空中，没有冲突与对抗。合作政治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能够避免冲突，或把冲突带来的负面影响和损失降低到最小。此外，合作政治与政治合作和霸权下的合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第一，“政治合作是指国际关系行为体在政治领域以相互协调、磋商为手段，就涉及共同利益的问题达成一致，采取一致性政策或行动”，是以具体的政策或行为表现出来的，而合作政治可以是政治现象，也可以是政治发展理念，作为抽象的、概括性的趋势来界定国际政治发展的基本特征。正是由于有了政治合作量的积累和经验的总结才使合作政治的出现成为可能。第二，合作政治所体现的合作要义在动机、手段、目标、价值观等方面都存在鲜明的特点，合作政治的动机兼具利己与利他，手段以平等协商为主，目标必须是合法的，不损害第三方利益，在价值观上不局限于个体利益，承认人类整体利益，是一种对称合作；而霸权下合作的动机和目标都可以是非法的，协商的主导权多被强势方垄断，在价值观上欠缺明确性，受相对利益影响较大，所以霸权下的合作是一种非对称合作，不能称为合作政治。
随着符合合作政治要义的全球合作与区域合作不断增多，量的积蓄在惯性地推动质的飞跃。经济领域的合作可以自发形成，这是经济规律，政治领域的合作却不能自发形成，这也是政治规律，而当前的合作政治从潜流向潮流涌动无疑有着多重因素的推动。
合作政治向主流演进的动因
首先，南南之间的发展差异以及国家内部人类发展指数的悬殊释放出了巨大合作空间。半个世纪过去了，南北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南南之间的差距也开始显露。世界经济发展呈现出了极端不平衡和区域化的发展特征，使南南差距清晰可见。以亚洲“四小龙”和“四小虎”为代表的东南亚国家，以巴西、智利为代表的一些拉美国家在经济上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有些国家的人均生活水平已经达到或者超过了部分发达国家的水平。而西亚的贫困率增长一倍，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口贫困率仍然高达41％，莫桑比克代表的一些南部非洲国家甚至出现了发展的倒退，不得不被划归到“第四世界”。南北差距还被南方国家内部和北方国家内部不断拉大的贫富差距所模糊，玻利维亚国内的人类发展指数排名差距已经达到了96位，而美国也有50位的差距，南北问题虽然存在，但它的矛盾主体多元化了，变成了穷国和富国的矛盾，穷人和富人的矛盾，国家同财富集中者的矛盾。这种经济格局让“第三世界国家在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过程中形成的认同被全球市场上的相互竞争和意识形态的单一化削弱了，在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等多重层面上具有相当一致性的第三世界被分化了。就出现的类别――发展中国家实际上是单纯的经济意义上”。但同时也要看到，发展中国家作为一个整体的政治行动能力下降也释放出了巨大的合作空间，为南南之间、南北之间以及北北之间的双重选择准备了条件，新一轮合作受意识形态、政治结盟等传统因素的影响减弱，而理性选择、互补性、合理性与平等性的需求不断加大。
第二，应对多样性的国际政治议题要求经济资源与政治资源的双重整合。国际政治最初解决的问题完全被高级政治垄断，直指战争、冲突与安全，但全球问题的集中爆发从反面改变了这种局面。国际政治的线形结构开始向网状结构转变，议题不断丰富，环境、人口、毒品、艾滋病、恐怖主义、民族主义等全球问题以极大的破坏力成为国内政治和国际政治共同关注的焦点。这些问题不同于以往的双边问题，不涉及利益的第三方可以安然处之，也不同于一般选择性参与的多边问题，主权国家可以有较强的自主性，而是一系列与人类繁衍生息密切相关的根本性问题。它们相互影响、盘根错节，复杂而紧迫，解决周期长，跨越国界，没有一个国家有能力仅用本国的人力、物力去根本解决这些问题。对国际社会来说合作是目前唯一的解决途径。国家在考虑全球战略利益的同时，必须遵守平等、诚信、务实的原则，这对合作政治提出了强烈的客观需求。
第三，国内政治开始向国际政治延伸，带来了国际政治发展理念的变化，满足了合作政治的主体要求。从国家的发展历程来看，产生之初，几乎所有国家都表现出了强烈的专制色彩，但随着国家发展，民主和法律的健全，逐渐将权力还给社会，加强社会自我调节与管理的能力，进入小政府、大社会的模式。暂时还不能按照上面的逻辑推理国际政治的发展会把更多的权力转移到全球市民社会，与国家不同，全球市民社会尚具有许多不确定性，缺乏国家内的民主、法制，但有一点是相似的，政治现实对政治体制提出挑战，要求政治体制的变革。合作之所以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在政治领域很难开展深入，一个主要因素在于 合作方多是国家行为体，这一层级的主体基点建立在利己的国家利益上，所以相互合作缺乏制约与信任，如果合作的主体能够多元化，基点建立在国家利益与全球利益上，合作会更容易进行。当今世界政治由国家中心向多中心政治发展，非国家行为体的数量急剧增长，分散了国家权力，联合国在世界事务上的权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WTO获得了最高的金融、贸易话语权，全球市民社会充分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在环保、人权等领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国家权力向国际组织上升与向全球市民社会下沉并行，三个层级主体的互补满足了合作政治对多元主体的要求。
第四，国际机制的健全与规约能力的加强为合作政治提供了制度保障。除了非国家行为体的发展壮大，国际政治的另外一个显著变化就是国际机制的大量产生，国际法的内容得到了极大丰富，从最初的战争法扩展到大气减排、禁雷、动物保护等诸多领域，国际机制规约国际关系行为体的优势也日益显露。国际机制相当于生产模具，为大规模复制合作提供了基础，从而为合作政治向纵深发展准备了条件。首先，国际机制透明规范，已经经过多轮磋商被世界公认，降低了谈判成本；其次，随着国家对软权力的看重，不会轻易破坏已经承诺遵守的制度与协议，信任加强，降低了风险成本；最后，国际机制与合作有着天然的联系，很多国际机制是建立在成功合作的基础上，经过多次合作总结出的规范与行为准则，没有合作，就没有众多国际机制的产生，国际机制又有效地维护了合作的持续性。持续的合作通过减少误解、加大舆论压力等等促进国际机制向合法、合理的方向发展，削弱国际社会无政府状态的特征，推动其向有序化、法制化转轨。
最后，合作政治理念正从学者认同向政治家认同直至大众认同过渡。建构主义认为：“认同对于国际合作的意义就在于，行为体之间可以通过建构良性的认同来促进彼此的合作发展。因此，国际合作不仅与权力和利益有关，而且还受到认同的影响，行为体之间正向的积极的认同可以极大地促进他们之间的合作，负向的消极的认同是行为体合作关系的障碍，而合作的顺利进行反过来又能建构合作者之间积极的认同，良性认同与合作之间是一种螺旋上升的关系。”经过几代学者的努力，合作政治得到不断的阐释、丰富与传播。特别是随着全球交往的密集与交往手段的革命，合作政治理念开始从理论层面渗透到政治家以及大众可以感知的层面。人与人之间的确存在差别，但是人类具有普遍追求的价值，如市场经济、民主、平等、自由、权利等等。正是基于人类不可置疑的相似性，人们的环境意识，共同体意识，求同存异、共处竞争的意识都在不断增加，对合作政治正向认同的积累加快了合作政治向主流演进的进程。
人从群体生活中找到族群依托，从混乱割据中找到国家庇护，又从集权控制中找回失去的社会，这每一步都不是制度先验的安排，而是人不断认识自我、人性与人类发展的客观要求。可能在某一阶段会有障碍，但这些都不足以强大到持久地阻挡正向的、普遍的演进趋势。合作政治向主流演进并不是对个人、民族、国家的疏离与背叛，而是人为维护和协调本身多重角色的一种努力，努力的目标就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民族的共生共存，国家之间的和平与合作。合作政治能否结束国际政治无政府状态的时代尚难定论，但其为国际社会带来的福祉已初现端倪，适时地推动合作政治是国际关系行为体实现共赢的必然选择。
(作者单位：北京邮电大学语言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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