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桑丘?潘沙朋友,那边出现了三十多个大得出奇的巨人。我打算去跟他们交手……” “您仔细瞧瞧,那不是巨人,是风车。”桑丘说。 但他大声疾呼着要爱人和信任人,勇猛地冲向风车,并被风车抛上天。后世记住了这个瘦削的、面带愁容的小贵族――堂吉诃德。
身材瘦小、面容憔悴的赵桂琴显然不知道堂吉诃德的存在,但她却拿出了堂吉诃德的勇气,把侵害她权利的沈阳煤业(集团)鸡西北隆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新城煤矿告上法庭。
■一审败诉
“风机一天到晚的响,到晚上,吵得根本睡不着觉,经常睁着眼睛坐到天亮。”赵桂琴的家与新城煤矿设立的风机相邻,风机是在2007年安装的,距离赵桂琴家十米左右,该风机用于煤矿井下通风,共有两个风口,其中一个24小时工作。
噪声对人的影响以睡眠最为明显,人即使在睡眠中,听觉也要承受噪声的刺激。噪声会导致多梦、易惊醒、睡眠质量下降等。由于噪声的作用,还会产生头痛、脑胀、耳鸣、失眠、全身疲乏无力以及记忆力减退等神经衰弱症状。噪声也可导致消化系统功能紊乱,引起消化不良、食欲不振、恶心呕吐,使肠胃病和溃疡病发病率升高……
在噪声的昼夜袭扰下,忍无可忍的赵桂琴自2007年开始走上了维权的道路。她先找到矿上要求解决此事,始终没有处理结果,后来她决定通过信访程序反映煤矿侵权问题。
2009年3月,赵桂琴自己委托鸡西市环境监测中心站(以下简称环监中心站)对自家院内噪声进行监测,结论是超出噪声排放标准2.4分贝。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经环监中心站副站长何华解释说,2.4分贝相当于在赵桂琴耳边有汽车驶过。如果将这种情况放大到24小时不间断有汽车驶过,人会是怎样的感受?
赵桂琴决定把新城煤矿告上法庭。她特意委托法律工作者,主张停止侵害赔偿损失并承担650元监测费用。
一场骑士与风车的战斗彻底展开。一面是势单力薄的赵桂琴,一面是背景强大、有专业律师团队的沈阳煤业(集团)。法庭上,沈阳煤业(集团)直指该案中,新城煤矿是工业企业,应适用工业企业厂界噪声标准,而非环监中心站结论中所依据的社会生活环境噪声排放标准。在对方强大的攻势之下,赵桂琴被劝三次撤诉。最终,一审法院依据监测执行标准错误,驳回赵桂琴诉讼请求并由其承担全部费用。
这个判决结果对赵桂琴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早在1984年,赵桂琴一家在黑龙江省鸡西市城子河区盖了房子安了家,后来又开了摩托车修理铺,生活也算不错。不想,因为曾经生意上的口角,1999年,在修理铺忙活的丈夫和儿子突然遭到枪击,自此,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赵桂琴一个人的身上。2008年,丈夫永远地离开了她,致残的儿子,颈椎中至今留有一颗子弹。
飞来横祸,加之生活的重担,在强势的沈阳煤业(集团)面前,单薄的赵桂琴,显得更加孤立无援。
■柳暗花明
“我到底怎么做是对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扔进多少钱了!”赵桂琴无光的眼睛看着栾新友,“这案子能整赢吗?”她已经不太相信法律,更不相信给打免费官司的法律援助律师。
根据赵桂琴的家庭境况,该案符合《中央专项彩票公益金法律援助项目实施与管理暂行办法》,可以给予法律援助。当城子河区司法局告知她可以为其安排法律援助律师的时候,她压根不信。直到栾新友写好的三页上诉状摆在她面前,她才信心满满地吐出:“我信你!”
栾新友是城子河区法律援助中心唯一的一名法律援助律师,他说他很喜欢法律工作,在他的眼里,赵桂琴们“真挺难的!你和他们唠‘主张’、‘法律关系’,他们根本听不懂。现在法官问话都用很专业的语言,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在问什么”。
接下案子的栾新友立即对案件展开细致的分析。经对全案分析查找相关资料,并对案件中提到的两个标准对比,栾新友得出结论,本案既不适用社会生活环境噪声排放标准,也不适用工业企业厂界噪声标准,而应适用声环境质量标准规定。经过与环监中心站副站长潘斌全和何华交换意见,环监中心站同意更正执行标准为声环境质量标准。
2010年11月18日,二审开庭。但沈阳煤业(集团)态度坚决,仍提出适用工业企业厂界噪声标准来抗辩,并对环监中心站的更正提出异议,请求给予复议期限,欲将案件拖入漫长的行政程序。栾新友当庭提出更正后的执行标准不是行政复议对象,不适合复议程序。法庭上立刻呈现胶着状态。最后主审法官当庭驳回企业的请求,但二审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至此,栾新友踏上了漫漫的协调沟通之路。从区信访部门到环监部门,“天天去堵人,一个星期去三五趟很正常,找资料也很困难。”
但反映新城煤矿对周边居民生活影响已非一朝一夕之事,在信访部门、环监部门、法院等多重压力下,企业最终提出调解,同意整改,将企业院墙加高,并将风机的出风口调整到厂区方向。然而对赵桂琴赔偿一事,企业又开始讨价还价。栾新友寸步不让,在他的争取协调下,企业对赵桂琴赔偿1.2万元。
这笔钱对生活捉襟见肘的赵桂琴来说,如久旱逢甘露。4年!在这场与风车的搏斗中,赵桂琴是胜利者,但她也是幸运者。
现阶段我国弱势群体的绝对数庞大,增长趋势明显。从总体上分析,除收入水平低、生活贫困这一最明显的特征外,还存在显著劣势:年龄偏大,身体较弱,文化程度低,社会地位低,社会对弱势群体的救助极为有限等等。
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弱势群体存在于人类社会产生至今的各个阶段,如何保护弱势群体?源于英国的法律援助制度一直被视为一项重要的司法救济途径,它以其正当性、稳定性和有效性的特点,在弱势群体的法律保护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帮助赵桂琴们以法律的力量扶正权利的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