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的豆汁儿情怀_郭德纲豆汁分辨北京人

  “馊半街。是北京百姓对朝阳门附近的一家豆汁儿店赋予的雅号。豆汁儿本是平民之物,出身也并无出奇之处,只是制作粉丝和豆制品剩下的豆泔水而已。豆汁儿的闻名,在于其味。味道酸腐的汤水在外地或外国人眼中,简直是百分之一百一的不可接受,甭说放入口中,就是闻上两下,都会退避三舍,真是想不到这古都的子民怎么会热衷于这样的东西。
  的确,北京百姓爱喝豆汁儿。经常会在早市或者胡同中听到蹬着三轮的大爷吆喝:“豆汁儿,麻豆腐!”这卖豆汁儿者出现在百姓身边的时候也带来了那散发着酸香的味道。端着小锅,买上一舀子豆汁儿,孩子在炉子旁看着火上的豆汁儿冒着热气,大人们切上一盘水疙瘩丝儿,再撒上点儿刚炸的辣椒油。喝上口热腾腾的豆汁儿,吃上一筷子辣咝咝的咸菜,晒着冬日里暖洋洋的太阳,这是多少老北京人品味无穷的回忆。
  豆汁儿不单是百姓的钟爱,它属于整个北京,整个京城的老少爷们儿。北京的文人墨客同样染上了豆汁儿之瘾。在我看来,老北京文人最会喝豆汁儿的莫过于老舍先生,老舍先生爱豆汁儿,喝豆汁儿喝出了感情,曾自封为“喝豆汁儿的脑袋”。其后,老舍先生的夫人胡絮青先生,也曾经用豆汁儿款待外国友人,来测一测他们对北京、对老舍先生的诚心。最会写豆汁儿的应是梁实秋先生,他在散文中这样写道:“豆汁之妙,一在酸,酸中带着馊腐的怪味;二在烫,只能吸溜着喝,越喝越烫,最后是满头大汗。”真真正正说出了豆汁儿的精髓。喝豆汁儿的第三位爷便是著名的梅兰芳大师。抗战时,梅先生虽隐居于上海,但对故乡北京和这北京的豆汁儿却恋恋不忘,他的弟子言慧珠去上海演出,特意用玻璃罐装满豆汁儿带给老师。
  北京文人的豆汁儿情怀早已深入其骨,以至于有了独特的豆汁儿性格。您别看豆汁儿之味馊,但馊得有理,馊得出彩儿。豆汁儿出身于豆腐房,可以说是绝对的市井之物。据说是因为一位豆腐房的掌柜,无意中将隔夜的豆泔水加热饮用,而得到的意想不到的收获。后来,北京百姓也完全接受了豆汁儿的益处,明白了这豆汁儿虽然馊腐,却可以养胃、去火,暖身子。
  古时,“文人”二字仿佛经常和“酸馊”二字为伍,经常会听到“酸秀才”之类的称呼。北京的文人和其他地方的文人一样,经过了寒窗苦读与日月的洗礼,满腹经纶的学子们,身上多少有了一些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所以说话办事也文了许多。听老辈子人讲,我家胡同中曾有一个只有三个老师的小学校。这所学校是三个文人自发创办的,他们不图财富,收的学生都是附近街坊的孩子。有时候家里拮据的街坊求到门上,他们也不会拒绝,免费让孩子在这里听课。老师们讲,民族的兴亡,关键在于是否“幼儿失学”。一个没有知识的民族,是绝对不会昌盛的。北京文人在这古都中犹如春雨一般,用所学的知识滋润着古都的大地。虽然这所小学最终因为经济的原因,已成了历史,但这三位老师的话语和在街坊中的人缘,一直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
  喝豆汁儿必配水疙瘩丝,这水疙瘩丝仿佛在豆汁儿一出世时便成为了豆汁儿的挚友。北京文人虽有着脱俗的表现,但并未远离市井。
  听爷爷说,杂院中曾住过一位姓查的先生。查先生是皇族,但由于家道没落而住在了我们这个拥有着5户人家的杂院中。在我印象中,查先生并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霸气,他最喜欢吃的是拍黄瓜。每年夏天,院中的葡萄架便成了他与黄大爷的纳凉之处。黄大爷是全院里块头儿最大的男人,听说从小练过武术,后来拉上了洋车,黄大爷好喝酒,查先生喜欢讲古,有时候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一瓶二锅头,老哥儿俩能坐到后半夜,每年春节,查先生的家就格外热闹,胡同里每家门上贴的对子几乎都出自他之手。北京的文人早已成为百姓中的一员,他们融入了百姓的生活。
  与豆汁儿为伍的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焦圈。焦圈之名,在于这个“焦。字,最好的焦圈很是酥脆,据说牛街有位回民老师傅炸的焦圈最为出色,那刚出锅的焦圈若是失手掉在地上,立马儿变得粉碎。
  北京文人虽有酸腐之气,但从骨子里却有着焦圈一般嘎嘣儿脆的性格,他们对待信念忠贞而又刚烈。
  老舍先生是北京文人的杰出代表,由于混沌政治斗争的迫害,1966年8月23日自沉于太平湖。在我看来,老舍先生的死在侧面上恰恰证明了北京文人性格中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风范。一个文人在感到已无力回天,但又不愿苟且屈服于世的时候,选择了死亡,这是对现实的最大乃至最悲壮的抗争。
  “我喜欢老舍的文章,在他的文章中,我会品味出纯正的豆汁儿味道,就着那富有北京情节的焦圈,再夹上一筷子生活中的水疙瘩丝儿,便是一顿不错的美餐!”这是我读老舍《二马》之后的感想。
  端起一碗豆汁儿,请您慢慢品味这古都北京的味道,那里面有你、有我、有我们所有北京人独有的味道。
  编辑/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