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有着“中国第一保镖”之称的李旭聊天,是件愉快的事,健硕阳刚的外型,温雅绅士的风度,那么妥帖地结合在他身上,笑声朗朗之余,你会发现他的心胸像四合院那样敞亮,追求像胡同那样笔直,同时,他的思维像城楼那样密实,抱负像太极那样高深,于是,关于保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单,吃青春饭”的种种印象,开始显得肤浅而势利,
“我能打败你身边所有的人”机缘巧合。
那是1990年。一个做刑警的亲戚介绍李旭到一家美籍公司应聘保镖。拥挤的人群中,李旭开始焦躁不安――他担心老板没等面试到他就失去了耐心――复试的人太多了。
年轻气盛的他猛地加塞儿到队伍最前面,一步跨进复试的房间,张口便说:“我能打败你身边所有的人。”他说到了,也做到了。他得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或许他算得上中国最初的体制外的职业保镖之一吧。
为何他当时如此自信呢?
拜武术世家的出身所赐,李旭5岁便开始跟随爷爷习武、练字、读史书。每天凌晨3点起来练功,到五六点钟天亮了才打住。每天去上学时,腿上、脚上都绑着钢砂,从动辄大汗淋漓到后来身轻如燕,练就了一身好轻功。
随着中学时代的到来,被小混混劫道成为李旭和他的同学们每天的习惯性紧张。李旭的练武目的很快从“光耀门楣”转化成“打架时占优势”。他玩儿命地学着,中了魔地苦练着。铁砂掌、刀术、拳术、散打、对抗……在用武术为身体穿上了武器之外,保护同学让这个出身将门却家道破落的少年体会到了真实的存在感和存在价值。
多年后,那个享受着打斗疯狂的少年已经不复存在,虽然他也在保护别人,但从前是为了友谊,如今是为了挣钱。
为别人,自己挨一刀
李旭的第一份工作,干了两年。从不被信任的“外人”到老板的贴身保镖,在保镖这个职业刚刚起步、没有系统的保镖课程培训、也没有所谓的职业指导的当时,全靠他的悟性来摸索。凡事想在老板前面,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心得之谈。
但老板的一场牌局,让李旭的良好感觉变了味。
牌局中,老板和朋友发生了龃龉。保镖朱哥拿捏不好分寸,没有贸然动手。谁知事后,老板怒火攻心,放言要将朱哥辞退。在充满危险的工作中建立起来的情谊,让李旭试图在老板面前为朱哥求番情。怎料,老板突然近乎咆哮地吼道:“不是我看低你们,你们就是怕死,你也一样……”
李旭的大脑乱成一团,他撸起西服袖子,抽出匕首,对着自己的胳膊扎下去。但决心和行动有时是不一致的,第一刀只是扎到手臂,而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他身上,这让他感觉到莫大的耻辱。于是,第二刀深深地扎进了肉里,似乎为了发泄愤怒,他继续用力使匕首扎得更深,直到鲜血喷涌而出。他告诉老板,这一刀,并非是为了向他表忠心,只是想证明保镖不怕死。尚在懵懂状态中的他,莽撞地用鲜血维护了保镖的职业荣誉。
最终,老板执意解雇了朱哥,李旭也执意离开了老板。
生活陷入困顿的同时,内心也陷入了迷茫。看场子、追债、替人打架,挣点小钱,为生存发愁,和小流氓纠缠,李旭觉得离理想越来越远,成为武术教练这貌似并不远大的儿时梦想,却像被吹散的蒲公英,怎么抓也抓不住。
那是1992年。
从“马路战斗”到“武馆较量”时光倒流25年。
全身板蓝、挎着军用书包的北京中学生李旭,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群专门劫道的高年级“小混混”晃晃悠悠地在胡同的尽头等着他。这次,他们对他的军挎产生了兴趣,没有任何客套,伸手就取。默然无语,一番闪转腾挪,他傲慢地睥睨着手下败将,心里却在暗自庆幸:总算又晃荡过去了。
这样的情绪,在他于1992年5月开始闯荡中东的两年时间里,一次次地重复体验着。只不过,孩子间的“马路战斗”升级为“武馆较量”。
那时,经历了短暂而混沌的保镖生涯后,他选择远赴阿联酋开办武馆、教授中国功夫。虽然年轻的他并不清楚,离开相依为命的爷爷,对打小没有父亲、母亲缺席的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当时的迪拜还没有一家中国武馆。李旭不停地在各个空手道馆和跆拳道馆穿梭,迎接各路高手的切磋或挑衅,以“不打不相识”这一纯男人的结交方式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虽然,每天打上十多套拳,回到住处,往往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1991年迪拜空手道冠军阿比的较量,令李旭一战成名。越来越多的学生穿上中国练功服,听李旭用中文喊着口令授课。但在迪拜几乎无人不晓的知名度,也着实带给他不少麻烦。
比武,成了这段流浪汉般的生活的主要内容。1994年末,他突然生起了想家的惆怅。毕竟,祖上的荣光在时刻激励着他开创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事业。虽然,在他的成长岁月中,并没有祖荫可蒙。
兜兜转转,难舍保镖情结
中东之行,改变了李旭暗淡的生活轨迹,称得上他人生的转折点。他当上了武术教练,还带了一笔钱回国,成功地做了些汽车生意。
1995年,属于李旭的贝森拳击俱乐部在北京的京广桥附近开张了,并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李旭的交际面随之变广,令他想不到的是,有人开始请他帮忙物色保镖。
李旭在退役运动员和退伍军人里寻觅着合适人选。但是,走出人生困局的李旭开始对保镖这一职业有了越发清晰的认识。保镖业青睐这群人,但无论从专业技能还是服务意识、个人修养上看,他们未见得会在短时间内成为合格的保镖。
“让人们放下对保镖的偏见”的念头,在李旭还浑浑噩噩地做着打手兼保姆式保镖的那些年,就已经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即使身在海外,也不曾消散。他承认,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
李旭听从了内心的召唤。
在“强化自身素质”上,他表现得非常贪婪。特种部队的军事训练让他的战术策略和战斗技能都有了飞跃;香港飞虎队的战术训练则让他更注重对头脑的训练;美国政要保护学院的受训经历,个人保护专家证书(PPS)的获取,让他有了凤凰涅?般的重生感……
日后,有人说:你天生就是当保镖的料。他不禁哑言。
在高调和神秘之间晃悠
身为九命特卫保护组(李旭组建的保镖团队)的组长,李旭在管理和营销方面也很有一套。如果说,以前单打独斗时,应对的是自己的任务。现在的生活则成了危机四伏的丛林。大干世界的复杂性,早将他锻炼得八面玲珑。
他曾在3月份向媒体揭示保护股神沃伦?巴菲特之子彼得?巴菲特的细节,也曾拿奥运期间保护多位美国中层政要和商务人士作宣传,更出版了一本让很多人不服气的书:《中国第一保镖》。高调――争议――名气――利益,他很懂得其间的链条关系。
但当他不想说些什么时,他的推挡之功如太极高手般柔韧却不可破解。虽然,神秘,也可能是高调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我的工作就是和危险打交道,也和秘密打交道。有些事情现在不能讲以后能讲,有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能讲。很多时候,委托人(老板)的身份本身就是高度机密。”这一番说辞,只能让人泄气。甚至在他用来阐释观点的例证被好读闲书的我一一坐实时,他一旺,依然不失礼貌地说:对不起,我不能说。
他解释出书的初衷,是为了与同道分享全新的理念,也为保镖正名。他坚持认为读者应该是从保镖职业行业的这种理念来理解这个“中国第一保镖”。
他对未来设计得很宏伟,宏伟到超出了我和另一位编导朋友的理解能力。两人合着发力,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他神秘地坏笑着:其实你们刚才已经谈到了。剩下被绕晕的我俩面面相觑。
佣金之外,他对感情生活也讳莫如深。我们姑且认为他没有成家,甚至不在恋爱状态。李旭说世上最好的盾,总有最好的矛破它,他不能保证未来的生活怎样,就没太仔细考虑结婚的事儿。
他时常想,自己的归宿是被乱枪打死。他宁可被一枪打死也不想病死,碰到这种事情会很兴奋地扑上去的。
对话至此,我问:如果你没病没灾地活到一百多岁才死呢?
他展颜一笑:我很幸运。无论如何,我总是期待幸运。
编辑 任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