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凤林:一个人一支消防队】全国唯一一支个人组建的消防队

  提到齐凤林,中国杂技团的老人儿都评价他是“土生土长的中杂干部”,而他自己也说“这是缘分,是该着”。   不到10岁,齐凤林被送到中国评剧团学徒,他陪着上台的是小白玉霜,但两三年过去,老团长见外形可爱的小齐“没嗓儿”,转而把他保送到中国杂技团第一批学员班。就此,入对了路子,金子开始发光。
  
  作学员,不苦,而是甜
  1954年,北新桥门楼胡同。中国杂技团的学员班里,关玉和老先生正在教13岁的齐凤林蹿地圈。“小子!我累了,就知道你累了;我饿了,就知道你饿了。今天你有情绪,咱多练;没情绪,咱就一般活动活动,再练,你也不长功。”关玉和不愧是中国杂技史上蹿圈第一人。脑袋大小的圈口,他缩身“嗖”一声地蹿过去。齐凤林心中敬佩不已。
  对齐凤林来说,学员班为他打下了技艺和道德的双重根基。同样给他上课的谭老不仅毽子踢得绝,人品更受交口称赞。将近80岁的谭老受中杂之请给学员班的孩子们授课。
  每次,谭老都从地安门的家跟着一辆洋车步行至北新桥的杂技团学员班。“团里给您包的车怎不坐呀?”“他跟我岁数差不多,拉我干吗!”“那就别让他来啦。”“他不来就赚不着钱了!”这是摆在齐凤林眼前的身教。
  都说练杂技的孩子苦,是苦,但也有甜呀。
  1956年,经常参与外事活动演出的中国杂技团接到命令,调几个学员班的孩子到北京饭店演出。齐凤林清清楚楚记得,周总理问:“早饭吃什么呀?”一个女孩爽快地答:“馒头、咸菜、粥。”总理说:“正长身体,怎么能吃馒头、咸菜、粥呢!”第二天,文化部的干部来团里,从此,他们的早餐改成――牛奶、鸡蛋。睡眠时间从8小时延长至10小时。说起这段经历,齐凤林心里是甜的。
  
  出了个“猴王”
  1966年,齐凤林成为中国杂技团一名青年演员,随团在天津演出。这时传来了北京红卫兵上街的消息。杂技团内部有了争议,继续演出?还是赶回北京?最终,一群热血青年扔下了大棚和道具,匆匆回京――保卫党中央。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这是一段荒唐的记忆,齐凤林只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不做坏事。他不仅做到了,还做了好事,比如当“媒人”。他至今也笑称搞不懂,怎么自己这个单身汉成立的作战小组,内部大联姻了。在多数人忙着“革命”的时候,他的组员红红火火地谈起了恋爱。
  最让他心疼的,是马戏团的动物。上等的种马被处理了,几年心血训出的狗熊也被宰了,猴子送去了北京动物园。1972年,马戏刚恢复,第一件事就是找动物。
  驯兽演员去动物园要猴子。“这么多猴子能认出哪只是我们的吗?”“能啊,一准儿能。”管理员脸上挂着一丝浅笑,“您这猴子太厉害,来我们这儿当猴王了!”齐凤林想着团里的猴子是能个儿,骑车翻跟斗样样行,当猴王也是自然。“当猴王还不算完,”管理员笑称,“把一猴山的猴子都打服了,现在关单间呢!”啊?难怪说一准儿能找着。
  1985年,已经是正式党员的齐凤林参与团里马戏队的管理,开始了从演员到管理者的蜕变。
  
  “消防员”
  齐凤林似乎天生就是来给杂技团解决问题的,难怪后来的团长林建称他是“中杂的消防员”。 1990年,时隔36年,苏联马戏团要来中国演出了。时任中国杂技团团长的林建做了一笔“买卖”,以民间艺术团(中国杂技团)的身份接待苏联马戏团,买卖的成败,可以说齐凤林就是契合点。
  “你是老马戏?”“不敢当,搞过。”“马戏这摊事儿,你都熟悉?”“交给我,就能挑起来。”这是林建和齐凤林的第一次面谈。林建对齐凤林的了解微乎其微,如果不是经人推荐,也不会有这次谈话。
  一周后,一个由投资人杜厦、中杂团长林建、齐凤林等7人组成的考查组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飞机。飞机平稳地飞行,但杜厦的心情很忐忑。他借了50万美元成立演出公司,承办了接待苏联马戏团的活动。如果赚到钱,说不定他能还清累积了几百万元的外债;如果赔了,“深圳世贸大厦就是我最后一站。”杜厦指着老齐的后脑勺,疑惑地问林建:“他,行吗?”林建回了个眼色:“没别人了。”老齐听得一清二楚,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在莫斯科各演出场馆考察。老齐在其余人座谈的时候,悄悄地测量、记录了所有舞台、背景、道具的规格尺寸。
  果不其然,苏联马戏团一到北京,就要求中国杂技团提供马圈(马戏表演舞台)。前后不到三五天,任务十万火急,老齐赶到林建面前交活儿的时候,只简短地说:“完(成)了。”苏联人看过后,翘着大拇指说“哈拉受!”――太棒了!马上烧了自带的马圈,不需要后备了。直到现在,中国杂技团使用马圈的规格还是沿用老齐当年那个。
  1990年5月,苏联马戏团第一场演出,武汉洪山体育馆,场场爆满。10场演出后,承办老板杜厦,已经能还清全部债务了。
  喜气洋洋的演出车队浩浩荡荡离开武汉,刚上路就出了状况。车队走散了。
  老齐赶紧找了一辆单机车,追到下一站必经的交集路口。他把司机留下拦截车队,自己进了附近的一个市区,找到最大的一家旅馆。“我们是中央派来接苏联马戏团的,赶紧准备房间吧!”老齐心细,体谅一队人5月底顶着骄阳赶路,除了安排旅馆、准备饭菜,还备上冰镇啤酒,每个房间送了一个冰镇西瓜。
  嗬!一堆人到了驻扎地这个乐,洗过澡就大吃大喝起来。老齐呢?他的白衬衫已经变成灰黑色,领口袖口被路上的黄沙镀了一层“黑锈”,谁让咱坐的是“敞篷”卡车呢!
  老齐顾不得休息,饭后召集人组成了临时党支部,想出分组“游击”的办法带车队。3车一组,每组1名组长。老齐给每个组长几千块钱,供车队路上吃喝,约好集结地。第二天一早,车队按计划出发了。老齐的单机车跑得快,他买了上百包橘子,一路追,一路往车队的车厢里扔橘子。可是到了梅岭山,又出问题了。
  梅岭一带封闭,不允许外国人进驻。旅馆不收人,这可麻烦了!老齐说:“见你们县委书记!”县委书记开会去了。“那见你们县长!”县长见到了,老齐就说了一句:“您上报请示吧!但我希望你的行文慢慢打,慢慢请示。”县长也很明白,等批文回来,人早走了,不就为了将就这一晚上嘛。
  可谁想到,就这一晚上,又出了事。苏联马戏团的两个炊事员跑到县城喝酒闹事,砸烂了酒家的录音机,公安都来了。
  老齐心里可恨这两个演员不争气,但首要的是脱身。“您放心。我一定按外事问题上报,严肃处理!”老齐的态度比公安还严厉,人家没话说,放行吧!
  让老齐印象最深的是和苏联马戏团的负责人争执。“演员因为逛街耽误了演出,你们这是不负责任!”平时温和的老齐真急了。苏联马戏团的负责人气焰更足:“你个小毛孩,我和法西斯打过仗,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和拿破仑打仗也不关我的事,我要对几万观众负责。”老齐站在道理上,连杜厦也为他叫好。
  现在回忆起往事,老齐淡定地说,只是一段经历罢了。
  
  妥妥当当50年
  回团后,老齐接了林建在1988年全国招收的第一批学员。这个学员班在1993年成了中国杂技团的生力军,艺术表演界的一匹黑马。在齐凤林带队的几年里,学员队靠着一场场演出大震京师,声名传至海外,各国邀请函纷至沓来。1995年,在第四届全国比赛中,中国杂技团凭着这支生力军赢得了3金2银2铜的历史巅峰成绩。
  
  转眼,老齐也要退休了。在他退休前,组织委派他最后一个出国任务――带20个青年演员赴伊朗演出。所谓青年演员,最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两个月的演出任务,大半年没回来,出了什么事?
  负责接待中国杂技团的伊朗丝路花雨旅行公司是3个不靠谱的商人合伙搭建的,赚点钱就跑,毫无信誉可言。老齐和孩子们的行李几次从旅店被扔到大街上。老齐通过我国驻伊朗大使馆找到老板,可没用,赚点钱他又跑了。绝望的老齐只能依靠自己和大使馆,但因为入境手续费旅行社没交齐,签证失效了。为此,老齐还进了一趟德黑兰的法院。
  对着法官简直鸡同鸭讲。法官问:“哪年出生?”老齐答:“1941年。”法官应:“哦,今年30多啦。”嗨!什么跟什么啊。老齐心想,赶紧处理吧。后来全团每人交给德黑兰法院罚金1美元,批了3天的有效签证。行!能回国了。
  老齐带着20个团员,7万美金现金和5万美金的旅游公司欠条回国了,并在德黑兰将上诉追款事宜,委托给由大使馆推荐的当地某大学学生会主席。所有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老齐对钱是个很没概念的人,为什么这么说?他带团赚的钱除上交团部外,自留部分都分给团员,或者变成福利。几年前,一个演员队带着狗熊配合歌手孙悦演出。训狗熊的孩子拿着一个纸包找到了齐凤林:“齐老师,孙悦单给我一个红包。”老齐看似没经心:“多少,看了吗?”“500元。”当时演出一场,每个演员能拿到50~200元不等,500元很可观了。“有人看见吗?”“没人。”老齐乐了:“那我也没看见。”
  现在齐凤林退休了,可只要他再回学校,总有那么多学生、演员,甚至司机班的司机师傅,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扯闲篇儿。这不是客套,是多年的人情和威信沉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