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出来的“国学热”]国学热

     当下中国,只要什么热起来,无论有正面认同或负面争议,市场都会以迅雷速度将之大炒起来。近期“国学”大热,有人说是传统文化复苏之大幸,也有人说是文化茫然迷失中乱抓浮木的弥补心态。更有人说,这一切其实“醉翁之意不在国学,而是在名与利”。
  总之,这种种“炒作”与种种“反思”,都可说是一次把传统文化翻土挖掘再摊开来定位――或定价的热闹现象。诚然,愿意翻土挖掘再摊开来研究一番,那至少还是具有一定社会思考意义的。
  有个例子,曾引起舆论关注。
  为提倡国学,郑州市一家书画学校,出资印制了10万本《弟子规》,并免费赠送给市内的小学,鼓励学生将它作为自律和书法选修课本。赠书时,这家书画学校校长张森,竟对着要赠出的书本虔诚跪下,并自称是“给国学的下跪”,目的是希望国人从孩子开始振兴国学,与异域优秀文化百家争鸣。
  有人视为发自肺腑的热忱;也有人说这是精彩煽情活剧。更多清醒学者对“下跪”这动作给出精辟分析,认为下跪所反映的更多只是一种“精神低度”,不值得炫耀。任何一个国家只可能通过知识来寻求解放,而不是“通过国学寻求解放”,更不该跪倒在国学面前等待国学的拯救。跪了下去,那么活生生的人、知识的主人就真被知识所奴役了。
  出动下跪这种“抒情方式”,折射出对国学真正忠贞不渝者大有人在。但也有人指出国学涵盖范围广阔,其中许多不切实际的精神价值应作重新反思及反省,倘若捧起“国学”两字就扑通下跪,那纯为崇拜,缺乏文化理智的真正醒悟。
  诚然,内容多已不合时宜的《弟子规》不能就代表国学。即使儒家之说,也不能就说代表了国学。国学无论在涵盖范围及思想价值上,传统派与反传统派的争议其实早在1919年文学运动时就已展开。
  今日种种争议,或说反思,与其说延续,不如说是经济全球化时代价值观及外来思维不断向今日中国社会冲击,而引发出对祖宗文化价值的重新思考。
  确实有人在进行认真反思研究,但在市场风气下,为名为利作秀的也不少。
  已故作家学者王小波,对国学的看法是:这东西实在厉害。最可怕之处就在那个“国”字。顶着这个字,谁还敢有不同意见?这种套子套上脖子,想把它再扯下来是枉然的;否则也不至于套了好几千年。而它的诱人之处也在这个“国”字,谁抢到了这个制高点,就可以压制一切不同意见,也因此,国学两字对一切想在思想领域里巧取豪夺的不良分子都有莫大的诱惑力。
  王小波似乎生前就远见地道破中国学术界被卷入市场利害的窘状。
  央视猛搞经学讲坛,别家也纷作模仿秀。出版界更抓准现代人思想疲惫及惰性的特点,大炒种种所谓白话注解的经学入门丛书。一些“看准时机”的“专家”也冒出来,以“简易、浅白、有趣”为号召,以“名人姿态”做“国学代言人”。猛然乍看,国学实在像是处处红火。
  这是个怪现象。真正进行国学各方面深入研究工作的学者,其实仍默默在自己斗室内艰苦耕耘,然而他们的成果,声音是单薄而寂寞的。
  户外国学的大热炒大热卖,进而成为一种群众在文化茫然中随波逐流的盲从现象,这些真正付出学问和心血的人也许看得到,但做不到。
  中国国学往哪里去?或许作为外人只宜旁观。但中国国学,是否能与这个时代及世界价值观相互沟通?那就要看中国国学的自我过滤能力了。
  在当下国际人文价值里,一个民族是否称得上文化成功,笔者认为,那不只在于这民族本身文化的丰厚精彩与否,而是要看这民族的人文思想是否真正能与外面的世界和谐地交流,进而擦出火花。
  在中国数年,看过各种“热”,也见过各种“热”如何变冷,或变成一种完全偏离本体的“感冒”。因此笔者觉得,国学如此被媒体炒成过热,并不是个真正可喜的现象。
  因为国学就是经典,而经典应该是恒温而绵长的,冷和热都不是常态。
  再说,阅读、倾听经典也要带一个自发态度。无论哪个民族的经典,对于一个人的人格培养和素质养成是潜移默化,但它不是工具性的,更不是买本注解入门,或去听个讲座半小时内就立即起效。
  因此,对经典应该有一种自发的欢喜心和敬畏心,急功近利的话,那不过是徒劳而已。
  炒出来的热,与自发热量,始终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