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三国》_三国之武安天下

  两千年来,天变,地变,国变,人变,沧海桑田,无不变的事物;然而构成社会相生相克、此消彼长、强弱转换、进步退化的关系总则,好像并未改变。从这个角度来看《三国演义》,真可称得上是有实用价值的一部不同凡响的奇书。
  
  拜把子的真义
  刘、关、张桃园结义,也称拜把子,是属于中国文化特别是汉文化的一种独特的社会现象,西方并不多见。结义,多半是政治上的结合,感情是次而次之的事,而且通常被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所乐于采用。这种以感情色彩来掩盖其政治目的、阴谋意图的结集方式,多不为具有一定文化教养的阶层所取。
  刘备织席贩屦,张飞屠猪沽酒,关羽杀人亡命,比之袁绍四世三公、曹操身家显赫,当然属于出身低微,用这种结义手段联系起来,也是自然。因为作为单个的人来讲,处在社会生活的较低层面,人微言贱,无足轻重,攀援乏力,出头无望,不分你我的义兄义弟,才能立足,才能挣扎,也才能奋斗。结义的实质,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盟誓中必不可少的一句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死,也就是死党的死。结义所企求的,也就是这一个字。
  
  苟且的安慰
  董卓将要覆灭之前,长安小儿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于是,这就成了他败亡的预言。其实,不过是被压迫者借助于儿歌,宣泄对暴君的仇恨而已。但文人却把这当作一种谶语,便是十分的玄虚了。
  但这种玄虚,在中国文化传统里面,却很有市场。因为中国人属多神论者,儒释道三教的精神是互相渗透着的,能够把各式各样的教义混合起来接受,所以神鬼迷信、上苍崇拜、因果报应和命运天定都可以在中国人脑子里面找到地盘。征兆,便是这荦荦大端中的一个具体而细微的表现,甚至是一门学问,正经地在史书里一笔笔记下来。
  人,一旦不能掌握自己命运时,就特别容易迷信,以为征兆寓有某种先知性,而深信不疑。这也不奇怪,在数千年不是高压统治便是灾难频繁的历史中,老百姓或连坐,或斩首,或瘐毙,或饿死,无时不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下。于是从种种征兆的显示中寻找心理平衡的安慰,听天由命,苟且偷安,刀搁在脖子上,也不再挣扎奋斗,便成了中国老百姓的最典型的心态。
  
  龙床情结
  董卓一到洛阳,用格杀勿论的恐怖手段,把满朝文武镇压住,人人噤声,命若悬丝,再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于是,这个翻身户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最热衷的事情,莫过于每天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了。
  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的痞子、无赖、流氓无产者,还包括一些农民起义军的领袖们,一个朝思暮想的梦。这个梦或许就是鼓舞他们冲锋陷阵的原动力之一。所以,他们一旦夺得政权,最急于付诸实施的事情,就是马上搂住大把美女,抱住大罐金钱。这和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说到的,乡民们有了权后,一定要到小姐少奶奶的牙床上滚一滚的心态,多少有些相通。
  这一方面因为在等级社会里,森严的尊卑制度所形成的逆反心理作怪;另一方面,小农经济本是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认为能够像帝王一样,拥有性特权,便是他们向往的人生最高享受了。便是这种龙床情结的心态,让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者获得政权后,只追求循环轮流坐庄的满足,便无再多发展前进的向往,这也许是中国数千年不得进步的根源之一吧?
  
  人性的泯灭
  在中国旧小说中,有许多血淋淋残忍的描写,也有许多并不血淋淋然而更为残忍的描写。曹操杀吕伯奢一家,杀管粮官,杀吉平,杀贵妃……充满了血腥气;而刘安杀了自己的妻子,将她臂上的肉割下来,为刘备供餐食用,则是尤为令人发指的残忍。
  因仇立意杀妻者,有之;无心误伤杀妻者,也有之。像刘安这样把妻子当成一只羊、一头猪,杀了待客,自有人类以来,大概少见。这种人性泯灭的事,无论如何,是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不能理解的。
  然而,写书的人写了,不以为荒谬绝伦;评书的人评了,也漠然不动感情。由此可见,人道主义,在古老的中国历史的残暴行径中,是无法植根的。
  (据《大江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