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变化的三种判断 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从原来的强硬与顽固出现某种程度的缓和与灵活。对此,国际舆论有三种解释:一是“学习论”。认为布什正在不断地学习,虽学业远未完成,而且速度不是很快,不过,布什政府新近的一些政策变化表明,确实学有所得:如一旦发现原来强硬、单边主义的政策遇到巨大阻力,他就不得不想办法改正,如同克林顿执政时的初期情形。二是“对外政策的回旋余地不大论”或曰“回归论”。认为布什政府从美国的长远利益出发,在与盟国以及其他大国打交道时对外政策形式上会很不同,但本质变化不大。三是“与前任不同论”。认为布什现在的一些对外政策变化只是局部的调整,基本方向未变,仍然在追求与过去八年克林顿政府不同的政策。
此三种判断国内国际问题研究界都存在,见仁见智,都不无道理,而笔者倾向于第三种看法。
形变实不变
我认为,布什在对盟国、对俄罗斯与中国、对朝鲜的政策由于受到国内外的反对,开始进行调整,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种调整还不是实质性的,而是策略性的变化,或者是一种方式的转变。
如在环境问题上,布什的立场惹起众怒,美国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赖斯立即为布什找台阶,说美国还是重视全球变暖趋势的,只是要重新谈判一个新的气候框架,以替代现在的《京都议定书》。口气变缓,但骨子里推翻《京都议定书》的立场未变。
再看中国问题,当前从总统到赖斯,从贸易代表到助理国务卿,似乎更强调美国与中国关系的“建设性”的一面,说在贸易关系上中国是美国的“伙伴”,美国支持中国尽早加入世贸组织。国务卿鲍威尔7月访问了北京,布什10月也将参加上海APEC峰会并访问中国。这些言谈举止,明显缓和了原先对中国的强硬立场以及由此引起的亚太地区的紧张空气。但美国并没有说中美两国关系在经历了一些冲突后获得了实质性改善,也没有改变在非经济领域中国是美国的“竞争对手”的说法。
在关键的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美国现在只是说要与盟国进一步协商,但只是“劝说”盟国,并没有听从盟国的逆耳忠言的意思。布什访问欧洲,仍然强调北约军事现代化,仍然以对付“流氓国家”来恫吓欧洲人。在美国看来,只要导弹防御计划上马,北约就军事现代化了,欧洲也因此继续得到美国的保护。总之,说由你说,我还是老主意。
不过,布什当局确实也在一些对外政策上变化幅度不小。比如,在对待朝鲜问题上,6月7日美国宣布不设定先决条件地恢复与朝鲜的对话。实际上,布什在朝鲜问题上白浪费了半年时间,而让欧盟、俄罗斯等抢在前面加强了与朝鲜的关系。实际上,即使是这个变化,也是策略性的调整,不是继续克林顿的路线。布什做这个姿态是给他的欧洲同行看的,因为欧洲国家多次对布什的对朝政策表示不满,认为布什应先考虑外交途径解决问题,而不要动不动就诉诸大棒,放弃克林顿政府后期对朝鲜接触的成果。美国对俄罗斯的政策也在调整,一个基本的思路是尽可能给俄罗斯好处,换取俄在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上的让步。
变是为不变服务的
布什当局的思维是一个全盘的冷战思维,如同国际大投机家索罗斯最近批评的那样,“美国新政府打算回到冷战时代:太空导弹防御系统应处于美国的控制下。格言是:我们想保卫我们想保卫的东西,我们不保卫我们不想保卫的东西。这恰恰是老的军事方针”。原因其实很简单,布什当局那么偏爱冷战逻辑,是因为它代表的是共和党中少数利益集团的利益,这些掌了权的利益集团只有发起新冷战、找到新威胁(比如来自“流氓国家”与中国、俄罗斯的威胁)才能使其新的经济军事化计划获得充分依据,他们才能从中渔利。
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前几年就说过,美国国家利益在空洞化,其中主要原因是美国形形色色的利益集团在起着空前的作用,两党政治已经不是美国政治生态的全部内容,甚至两党本身也都分属于各种利益集团。在美国社会日益分化的今天,确实很难有严格意义代表所谓“美国利益”的政府。所以,那种认为布什的对外政策与克林顿的对外政策差别不会很大,布什现在正在回归克林顿时代的许多做法的看法,未免太低估布什政府代表的利益集团与克林顿政府的差别!
一般地讲,美国对外政策的回旋余地确实不大,但却存在着多种选择的版本。比如,在单边主义与多边主义的关系上,在如何对待美国军事力量与外交力量的关系上,在如何看待外部世界的威胁与美国安全利益上,在如何看待美国的世界地位、美国在世界上应扮演何种角色上,都可以有相当不同的观点与政策结论。美国国内在过去几年已经为此争论不休,今后可能还要争论下去,这些将为布什当局的对外政策选择提供更多可能。所以,不能简单地从抽象的美国总体利益出发,得出布什的政策将与克林顿差别不大的结论。
确实,存在学习过程的问题,布什政府现在调整其对外政策方式与策略的做法本身就说明这点,但学习的最终目的不是回归到克林顿时代去,而是为了在对外政策上有实质性突破。如在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上,美国寻求盟国的理解、支持就是为了最后在这个问题上化解外交障碍。
我对布什当局的对外政策感到不安,认为今后布什政府对外政策(包括其对华政策)最好的可能不过是一种“中间道路”,即比较注重实际、比较注意协调国内各利益集团与所谓“美国利益”的矛盾。但必须认识到布什就是布什,布什政府的关键职位上坐着一些“冷战斗士”及保守的鹰派人物,这些军方色彩浓厚的政策制定者正在主导布什对外政策的形成。总之,虽然在一些问题上布什当局要做进一步调整,在大多数问题上可能采取不同于以往的方式,但是,布什的对外政策选择与克林顿不会一样,其学习的结果到最后也不会带来政策的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