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豪轮回梗 冼笃信。一个害豪的20年轮回

  冼笃信,这个海南土生土长的商人,经历了海南最好的时代,他由此成为来自岛内的第一个福布斯富豪;他见证了海南最坏的时代,在当年房地产泡沫破裂后,几乎倾家荡产;十年卧薪尝胆,冼笃信终于熬过了黑夜。
  
  前几天一直下雨的海口终于露出阳光,潮湿的海风轻轻吹来,龙眼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到这里26米,足够了吧?”拉着卷尺的工作人员问他。
  “再长一些,到那块石头后面,好,就是那里。”这一头的冼笃信看着卷尺上的数字说,“我就不喜欢住小房子。”
  此刻,冼笃信正在海口市区南部龙桥镇的一个小山包上测量尺寸。他要在这里盖一座贵宾楼。将来,如果天气好的话,站在楼上就可以看到整个海口。他说,很喜欢俯视的感觉。
  这座贵宾楼,是他正在做的海口羊山休闲公园项目中的一部分。这个占地8000多亩、耗资数十亿元的项目从去年初已经开始,冼笃信几乎每天都要来走走看看。
  “这就是我人生的下半场。我还可以重来。”指着远处成片的荔枝树和龙眼树,这个33岁就在《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位居第三的海南首富目光坚定,言语间充满豪情。尽管他的头顶已经微秃,尽管他今年已经49岁。
  
  喝上海南发展头啖汤
  
  冼笃信的商人生涯其实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他倒卖过木材,做过粉条生意,贩卖过沉香,既有赚到2000块钱的小成功,也有赔得血本无归的时候。他将自己定义为“从小就不安分的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赚钱的脚步。
  他赚的第一笔大钱来源于承包一个工程的全部石料,赚了三万块。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要想赚大钱,必须得有自己的项目。这种领悟促使他后来办起了属于自己的编织袋加工厂和塑料厂。
  冼笃信从吃不饱饭的农村孩子成了厂长,在别人的眼里自然“很威风”,但他自己却不满足。
  一个不满足的表现是,他甚至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己从一个“私营厂长”成为“国营厂长”,理由是“国营厂长有更多的机会”。
  时间到了1984年初,邓小平视察深圳、珠海和厦门三个特区。在谈到办好经济特区时,邓小平说:“我们还要开发海南岛,如果能把海南岛的经济迅速发展起来,那就是很大的胜利。”
  这就是邓小平第一次南巡。中央随即决定开放沿海14座城市,地理位置特殊的海南被列入开放的重点。
  冼笃信从报纸上读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正在南平的塑料厂里,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下着大雨,看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一阵狂跳”。
  “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开放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读那篇文章,还是没有琢磨明白开放意味着什么。”冼笃信说,“但我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并不是冼笃信才有这样的感受。当时的海南行政区党委副书记、公署主任雷宇“激动得夜不能寐”。不过,他很清楚,开放对于这个孤悬海外的海岛意味着什么。雷宇做出的决定是“进口13000辆汽车转卖到内地。赚两个亿就够了”。
  闸门一开,全岛顿时陷入疯狂。海南岛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汽车,弄到一张批文,倒卖一辆汽车就能赚到上万元,这对于原来“征兵写标语买宣传纸的钱都没有”的海南人来说,其诱惑力可想而知。
  就这样,那个让冼笃信辗转反侧了一夜的“机会”,被一种交通工具――汽车,表现得淋漓尽致。
  冼笃信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后,冼笃信立即从南平赶回琼山,组建了琼山南联商贸总公司。
  “只要你有朋友,就能够拿到批文,就能够搞到车,你根本不用考虑销路的问题。他们要不到车,我能要到,我有朋友。”冼笃信还记得,第一辆车就是托海口的朋友搞到的,他赚了12000元。
  销路不用愁,愁的是资金。“批文是批给大公司的,然后交定金从大公司订,那个时候资金很缺的,有资金才能办成事。”
  此时的冼笃信已经拥有了一个关系网,他利用自己的农场,在海口设了一个办事处,经常去北京、上海采购货物,倒卖汽车的启动资金都是从内地的朋友那里转过来的。
  “大家都相信我,我的朋友也多,一下子有差不多200万的资金打到我的户头上,我负责搞批文、搞汽车,内地的朋友负责销售。”
  据冼笃信回忆。最多的一次他一下子拿到22辆车。他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在马路上排成一行,整个琼山县城都轰动了。
  汽车生意让冼笃信完成了原始积累。保守统计,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赚了大约100万元!他的座驾也从日产得胜换成了蓝鸟,直到丰田皇冠。
  “整个海南的第一桶金是雷宇做的,我的第一桶金,也得益于他。”在若干年后的广西,冼笃信曾怀着崇敬的心情与已经退休的雷宇进行了一番对话。谈及往事,雷宇告诉冼笃信:被降职、被处分,他都不后悔,是值得的,不过“如果当初走得再稳一些就好了”。
  据事后清查,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海南一共签了8.9万辆汽车的放行批文,对外订货7万多辆。
  冼笃信也认为“走得远了一些”,但他认为雷宇“是一了不起的人物”。
  “他为地方发展尽了全力,出事之后全部包揽了责任。因为那个时候雷宇还是海南行政区的公署主任,并不是党委书记,出了这么大的事,书记能不知道?所以说,雷宇在海南人的心目中,是了不起的人物。”
  1984年9月,这场史无前例的汽车狂潮终被国务院叫停。中央工作组找到冼笃信,因为海南一个区检察院的处长出了事,处长说冼笃信给了他两万一,工作组让冼笃信认账。
  “我说没有,两万一是很大的数字啊,再说他们(检察院)还欠我十几万的车钱呢!”冼笃信选择离开海南,一是出去看看,二是出去躲躲,“当时抓了好多人”。
  离开的时间,是1984年底。一辆丰田面包车载着冼笃信一路向北,直到石家庄。
  对于1984年,冼笃信总结说,“我认识到了国家政策的重要性,不管是对于一个人,还是一个岛。”
  
  海南建省造就的富豪
  
  在离开海南的三年中,冼笃信开着自己的三菱小轿车,辗转于云南、河南和湖南等地,从贩卖猴子到走私手表,从烟草生意到倒卖肥料,“什么都做,有钱赚就做”。
  1987年下半年的一天,冼笃信突然从广播中听到了海南建省的消息,他的心情仿佛回到三年前获悉海南成为开放区时的那个大雨之夜。
  当年底,冼笃信重回海南。与上次从南平杀回琼山不同,这一次冼笃信并不是一个人。
  冼笃信从云南某卷烟厂挖来一个总工程师,并将他的全家接到海南,解决了户口问题。
  有了技术人才的支持,冼笃信先后开办了电镀厂、医用香精厂和一个进出口公司。后来,冼笃信注册成立了最终成就他“海南首富”地位的腾龙商贸公司。
  1988年4月13日,海南省政府挂牌,中国唯一的省级经济特区诞生。
  第一任海南省委书记许士杰来自广州,开发落后的海南需要庞大的资金支 持,除了招商引资外,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盘活政府手中的土地。“中央把能给海南的全都给了,下面就看我们自己的能耐了。”许在一次讲话中说到。
  正是在那时候,冼笃信第一次听到了“房地产开发”这个新名词。
  冼笃信的公司位于省军区二所内,隔壁是一家来自汕头的国有公司。在一次聊天中,冼笃信得知他们在三亚有一块地,要进行房地产开发。这个编号为“120”的工程,是三亚的第一个土地开发项目。
  凭着商人的敏感,冼笃信相信“房地产开发”――这一陌生概念的背后,肯定隐藏着巨大的商机。他主动要求随汕头公司的人一起去三亚考察项目。考察的结果是,冼笃信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比倒卖汽车更能赚钱的生意。他决意进军房地产业。事后证明,冼笃信赶上了海南地产“淘金潮”的头班车。
  “120”工程位于三亚市西河西路,经过与汕头公司的谈判,冼笃信获得了与对方合作的权利,拥有25%的股份。但400万的项目定金差点把冼笃信拒之门外,他手头上根本没有这么多资金。
  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南人,冼笃信的优势在于他的关系网,这是外地来海南的那些开发商所没有的条件。经过一番运作,冼笃从一家金融机构属下的投资公司拿到了2000万元的贷款。
  时值198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使刚刚起步的海南开发陷入低谷,又接连遭到三次强台风袭击,海南岛一片狼藉。
  冼笃信最初只是拥有西河西路南段的开发权,在混乱局势下,与他一起开发路北段的汕头公司准备退出。但冼笃信非但没有听信朋友的劝阻停止开发,反而逆流而上,又花了600多万元将整个“120”项目全部吃掉。
  冼笃信的这一做法几乎被所有的人视为“豪赌”,并且必败无疑。但他却有自己的看法:第一,这块地位于三亚市中心,一定能够赚大钱;第二,他为“120”项目投入的5000多万元资金,其中有2000万是贷款。权衡再三,他感觉值得冒险。
  “当初的三亚市也害怕我跑掉,我一跑掉,三亚的第一个项目就黄了。”为此,时任三亚市市委常委、副市长江上舟亲自挂帅,担任工程指挥部部长,城建局局长担任副指挥长。
  这样一来,冼笃信无疑将自己与政府绑在了一起,模糊不清的政商关系成为冼笃信的最大筹码。
  然而,开工典礼上的两件事却让冼笃信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第一件是宣布开工以后,放了两挂大鞭炮,本来放完之后,应该各有一声巨响,但是其中一挂就是不响,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响了。”
  “第二件是鞭炮好不容易响了,但工地上一个巨大的牌楼又被一阵不大的风刮倒了。真是邪了门了!”
  冼笃信没有想到,一个属于他和整个海南岛的疯狂的地产时代,就在这个“触霉头”的情景后上演了。
  
  亲历疯狂的地产
  
  海南岛没有让冼笃信等得太久。“120”项目开工后,从1990年开始,海南的房地产市场就开始呈现渐进式升温的态势。
  1992年初,邓小平二次“南巡”的效应,立即引爆了海南的房地产市场,全国各地的资金争相涌入这块仅有34万平方公里的岛屿。
  冼笃信的好友、时任一家香港房地产公司驻海南办事处总经理的苏勇向记者回忆说,1989年,地价还只有三四十万元一亩,到了1992年,这一价格已经涨到200万元以上,1993年,每亩地已经涨到了500万元!
  “大家突然意识到原来地皮这么值钱,你有一个公司,先拿到一块地,然后用地作抵押,再到银行贷款,甚至房子还没有建好,就能抛出去,根本不用你操心,就有买家找上门来。”冼笃信说。
  “滨海大道上到处飘扬着五颜六色的地产广告,做生意打个电话就行,一块地倒手五六家,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赚到钱。”苏勇记得,他只打了两个电话,过了一晚上,价钱就从170万涨到了230万,“那时候赚60万都觉得没有意思”。
  这时,冼笃信当年被人认定的那场豪赌终于赢大了,他将“120”项目的土地出手,赚了十多倍。接下来,他用赚来的钱在海南四处买地,最多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约5000亩土地,当时总值超过lO亿元。冼笃信成为当仁不让的海南首富。
  1993年,冼笃信当选全国政协委员。他成为海南全省第一个除政府官员之外的全国政协委员。
  冼笃信还在海南省电视台给全省人民拜年,做广告,从初一到十五,出尽风头。
  1994年,《福布斯》首次对中国富豪进行排名,冼笃信以5亿元总资产进入前10名,位居希望集团刘永好、东方集团张宏伟之后。这个偏居海南岛的小个子男人,在33岁的时候一下子浮出水面,成为商界耀眼的明星。
  “我的资产当时卖出10个亿没有问题,但刘永好起步不久,我不敢太张扬,觉得自己前面有人挡着,就很好了。”冼笃信说。
  他没有将中国富豪的称呼看得太重。“我更看重全国政协委员,这是一种特殊的认可,说明民营企业可以走上政治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1994年,冼笃信发行了2700万元的公司债券,上面印着他的签名,由专门的印钞厂印制。“可以说我是中国第一个发行债券的私人企业,债券1000块钱一张,全国发行,一出来几天就卖完了。”
  
  暴风骤雨
  
  就在海南房地产市场热浪滔天时,1993年3月,时任人民银行海南省分行行长的马蔚华找到冼笃信,告诉他目前有20个省的银行资金吃紧,中央很有可能会紧缩银根,“要有所准备”。冼笃信不以为然。
  此时,有关中央将要进行宏观调控的风声也从各个渠道传出,少数敏感的人开始将手中的地产出手,包括冯仑、潘石屹、王石、任志强等人。他们成功逃顶的判断从何而来未有定论,但用冼笃信的话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当时还排不上号”。
  马蔚华的话在三个月之后得到验证。6月底,中央突然下发文件,重拳出击混乱的房地产市场,在紧缩银根的同时,整顿金融秩序。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后来,冼笃信将这次宏观调控视为一面墙。“如果你奋力一跃,翻过去,或许就是一片坦途;而没有翻过去。可能就是破裂的泡沫将你淹没。”
  在这个文件下发不久的一次海南商会座谈会上,马蔚华劝在座的人:“有地的赶快变现,尽早脱手,拿钱在手。”会后,马蔚华特意找到身为商会副会长的冼笃信,再次郑重告诉他:“这次宏观调控与以往不同,会很严。”
  可是,冼笃信仍没有听进去。他不仅没有将手中价值10多亿元的地皮出手,还拒绝了拿着几千万支票找上门来买地的客户。
  这一时期,还有人动员冼笃信把公司上市,他也拒绝了。“我不缺钱,上市以后的管理又搞不懂,我干脆不上了。”
  他再次选择了逆流而上,但接连失手。
  冼笃信先是因为建高档酒店,被马来西亚人骗走400万美金,接着,又因为“政府的关系,抹不开面子”,在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论证的情况下,到五指山投资 几千万元项目,几乎都打了水漂。
  当时,北京市海淀区政府曾经找到冼笃信,邀请他去开发,并且答应他看重哪块地随便挑,好地段的价格也不过二三十万一亩。冼笃信为此组织了一个考察小组来京考察,但最终没有落子京城。
  他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投资名不见经传的二级城市衡阳。
  时隔多年,冼笃信依然记得当初衡阳旧城改造项目开业时的情景:“湖南政协主席来了,湖南省长来了,海南的政协副主席过去了,可以说,在衡阳的时候是轰动啊,我拿了三百万做奖金,刻了一个纯金的金牌做礼物,发给大家,上面有公司的标志。”
  后来有很多文章探究冼笃信选择衡阳的真实原因,冼笃信一概否认。“我投资衡阳是因为感情问题,”冼笃信说,“因为我爱的一个人在衡阳。”
  至此,这个在海南开发前和建省之初,牢牢抓住机遇的企业家,却在大环境骤变时失去了方向。“昏了头了,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肯原谅和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策。”他说。
  在宏观调控的冲击下,海南地产泡沫破裂,市场陷入大萧条。冼笃信的巨额财富几乎被蒸发殆尽,他成了一个“最成功的失败者”。
  冼笃信将自己当初的失误总结为三个方面:“最大的失误是没有把资产处理掉;第二个失误是没有上市,那个时候上市一点问题没有;第三个失误是投资地点没有选择北京、上海。如果选择任何一个城市,凭借我的性格,中国的地产史肯定要改写。”
  看重与政府的关系、义气用事、感情用事左右了冼笃信的投资判断,这种在其创业初期所倚重的商道,让他的判断发生了错误。
  
  十年卧薪尝胆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次不可躲避的风暴,冼笃信本来有足够的时间从容脱身,但他却坐失良机。“真正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冼笃信这样描述当时的局面。
  如果你走在1995年海口和三亚的街道上,就会发现一道很独特的景观:各种各样的烂尾楼,有的只是钢筋水泥的空壳,有的甚至刚打好桩基。这其中,有些烂尾楼的主人就是冼笃信。
  “一潭死水”。冼笃信如此形容进入泡沫时代的海南地产,“那个时候整个海南差不多有超过500亿的资金被套在地皮和房子上吧,很多人都没有跑掉,跳海的跳海,跳楼的跳楼”。
  冼笃信没有跳楼,也没有跳海,虽然那个时候他赔得很隆。从15岁就开始走出海南岛做生意的他,毕竟拥有一般人所没有的胸襟,他用了很长时间来做一件事情:反思。
  他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从倒卖汽车到房地产市场的繁荣,这十多年的好光景,说到底是因为政策而起,而现在政策没有了,政府有心无力,只能靠自我,首先不能让自己倒下去。原来自己几乎全部把钱压在房地产上,太单一,现在房地产不行了,必须多找几条路。
  冼笃信开始读各种各样的“起死回生”的故事。“我为项羽感到可惜,他完全有能力渡过乌江啊,渡过了乌江可以东山再起嘛!自杀算什么英雄?”
  冼笃信拒绝做项羽。他卖掉了自己的奔驰车,开始了新一轮搏杀。
  他首先成立了一家防伪技术公司,在全国率先推出了“电话电码防伪系统工程”。到了1997年,冼的这家公司已经建起了近900个亿的数据库,拥有40家省级分公司,盈利情况非常可观。
  同时,冼笃信还投资近400万元成立了当时极少有人涉足的旅游网络公司。1998年,他组织了二十多名科研人才,研究开发出“腾龙全国联网酒店订房系统”,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吸引了全国370多家星级酒店加盟。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命运没有眷顾苦苦挣扎的冼笃信。就在防伪技术公司准备上市前夕,他的一个手下因私刻公章被查,连累整个公司被法院查封;而处于业务发展期的旅游网络公司,也因为冼的大哥被骗,为了替大哥还债,办公楼和办公设备被法院拍卖抵债了。
  冼笃信再次陷于事业的低谷之中。就在这个时候,春天来了。
  1999年,为盘活海南烂尾楼,国务院出台了多项免征营业税、契税的政策和专项补贴,大大加速了烂尾楼的重启进程,也让之前无人问津的烂尾楼有了市场。但此时许多烂尾楼的主人早已不见踪影。2000年,当时的三亚市政府使出了一个狠招――炸楼,先在三亚大东海旅游区炸了几座。
  这一做法震惊全国。冼笃信从报纸上看到了自己的楼也在要炸之列,他赶紧跑到三亚,找到相关部门,运用之前积累的关系。保住了自己的烂尾楼。
  “最困难的时候,政府给足了我面子,没有炸掉我的楼,当时报纸都登了要炸掉我们公司的楼。”冼笃信回忆说,他将三亚的大部分楼盘出手,回笼了部分资金。
  他还在牵挂着湖南衡阳的房地产项目。之前这个“判断失误”的投资,此时却变成了冼笃信的“避风港”。
  “那时候他到衡阳来,住小旅店,抱回一大箱方便面吃。”冼的一位衡阳好友向记者回忆说,“但是他精神状态很好,和发达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始终在耐心地等待机会,对自己充满信心。”
  在沉寂10年之后,海南房地产市场终于从2002年逐步回暖,海南经济开始稳步提速。冼笃信看到了希望。他逐步处理掉在衡阳的地产项目,收回五六千万元资金,重回海南。
  2003年的大年初一,冼笃信家里来了三名客人。这三名客人都是他家乡的“父母官”:海口市龙华区委书记、人大主任、区长。邀请他参与家乡建设。
  在总结了自己的教训后,冼笃信为自己立下了一个规矩: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单独做项目,都要寻找合作伙伴,因为只有合作才会有制衡,相互制衡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决策的正确。
  2003年9月,冼笃信与区政府合作的海南龙华开发有限公司成立,冼笃信出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
  对于冼笃信此次东山再起的最大质疑集中在他的资金来自何处。有人说主要来自银行贷款,有人说来源于政府支持。关于这个问题,冼笃信选择了回避。他只是反复强调:我还有精力,我拥有别人没有的社会关系和经验,我还可以重新来。
  
  告诉别人我是一个失败者
  
  在龙华公司的简介上,冼笃信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所有的失误都是我个人造成的,当初我和刘永好、张宏伟都是平起平坐,现在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我还停滞在原地,甚至往后走。”
  “我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失败了,”冼笃信说,
  “那个时候社会上很多人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告诉别人我是一个失败者,承认失败,对于我是一个好事情。”
  2004年博鳌房地产论坛上,他见到了当年从海南“逃生”的冯仑、潘石屹和任志强。冼笃信第一个发言:“今天坐在台上,他们三个是以成功者的身份回答问题,我是以失败者的身份和你们对话。”台下一百多家房地产公司的代表一起为他鼓掌。
  论坛结束,任志强找到冼笃信说:“冼老弟。没有关系,相信你一定会重新起来。”   2006年,冼笃信重新开上了奔驰。现在,为招待客人而订购的奥迪Q7和奔驰越野车也已在路上。只不过,这时的他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冼笃信了。
  他学会了节俭。他请湖南来的朋友泡温泉,会陪朋友去休闲中心的商务区买25块钱的泳裤,然后打电话给手下,让手下在路边小摊上为自己买15块钱一条的泳裤,这样能省10块钱。“不该花的就不要花了。”他说。要知道,他原来一年的招待费就有1000万元之多。
  他学会了专一。为了集中精力做羊山休闲公园,他停掉了在重庆一个与煤炭相关的项目,将三亚、琼海和湖南的一些土地转手出去,而不是像原来“撒了太大的网,最终一条鱼也没打上来”。
  作为教训,他说现在不会因为政府的关系和面子去投资。“像原来五指山的投资,几千万扔进去,连个泡都没冒,现在绝对不会了,必须经过科学的论证分析。”
  他也学会了忍让。他与刘永好联手做了一个海口国家森林公园,前期已经投入了500万元,办公楼都盖好了,但是市里找他谈话,让他让出这个项目。于是,他选择退出。
  也正是这个流产的国家森林公园,让冼笃信错过了这一波海南地产热潮。
  “我因为这个项目,没有参与三亚、海口等地的项目,说实话,损失最大的是我,我有朋友在这一波中已经赚了十亿八亿,但我不怨别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致命弱点是我的性格,我比较容易相信别人。我经不起求,心不狠,商人的心应该狠一些,该砍的时候应该砍,该拿的时候应该拿,该要的时候就要。”
  说这番话的时候,冼笃信的脸上满是落寞。
  对于这一轮因为国际旅游岛而兴起的地产热,冼笃信直言:“这次海南岛的热是真热,不是假热。不像上次那样,现在中国人的购买力是很强的。你看海南岛的房子的销售,内地的人居多,人一般都是买一两套,像我的合作伙伴,在海口买了十几套房,现在卖出去都能赚一倍多。这些房子真的能卖出去。”
  其实,在海南成为国际旅游岛两年之前,刘永好曾经找到冼笃信,让他帮忙找一块靠海的大块地来开发。冼笃信曾经带刘永好和妻子去海口和三亚看了两块地,其中有一块1000多亩,那时候每亩才20万左右。
  “但是刘永好没有下决心要,如果要了现在不得了。”冼笃信为朋友感到惋惜。
  不过,当提起他的羊山休闲公园项目时,他开始兴奋起来。“我希望在三年后,现在这个村子有500人,每家每户都有农家乐开业。”
  显然,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上一轮海南地产热中那个游走于“赌博”和“冒险”之间的冼笃信。
  已经重新站在起跑线上的冼笃信,将2010年定义为他事业的起飞年。
  20年,冼笃信经历了一个令人心潮澎湃的人生轮回。那些宝贵的积累,正是他再次登高的力量。
  
  冼笃信自述
  
  我所认识的郑先平
  民间曾经有个说法,海南民间有四大天王,郑先平就是其中一个。
  郑先平是一个脑瓜灵活的人,他也是琼山人,和我是老乡。原来,他是在粮食所上班的,公职人员,大家那个时候都很羡慕的。后来,他跑来给我开车,给我开了差不多一年的车。
  做我的司机,经常跟着我出去,他认识了不少的人。接触时间长了。我也慢慢地了解他,他和我差不多,讲义气,够朋友。我后来在腾龙公司,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给他。后来,他出去单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那应该是海南刚刚建省的时候。他的第一笔贷款还是用了我的一块地做抵押的,不到十亩地,贷了30万。那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什么赚钱做什么,做过药厂,跑过船队,大约1990年的时候,他成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名字应该是宝平发展公司吧。(郑先平后任海南省宝平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编者注)
  有人说我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但那时候很多人都是这样做起来的啊,我也是从一无所有做起来的啊,大家都需要朋友帮忙啊。他确实有能力,自己做得很好。
  不过,在上一轮的房产泡沫中,他也没有跑掉,也赔得很惨。其实,如果你仔细看一下的话,那一轮成功跑掉的,比如潘石屹,王石,冯仑啊,他们都不是海南人,他们都是外来人,来海南淘金的,像我、郑先平和张泰超,没有跑掉的都是本地人。不过,实话实说,那个时候,我和潘石屹、王石他们,没有打过交道,他们那时候还排不上号。
  郑先平比较遗憾的事情,是错过了民生银行的入股。大约在1994年,民生银行刚建的时候,要拉一些人八股,郑先平本来打算入股几千万呢,但是后来放弃了。如果当时八股了。他会很了不起,就像我的朋友刘永好。现在,关于他的消息很少了。我们其实都一样,经历过辉煌,寂寞也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