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弱势的王功权] 王功权

  王功权终于愿意面对活生生的人(而且是媒体人)而非在微博上讲述自己的私奔故事,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一种最终的解脱,也或许是一种自我的救赎。没有人知道,在他愿意开口之前,他会经历怎样的挣扎。
  王功权这一代企业家,已经经历过太多的选择和挣扎。在一个被指陈为“大时代”的时代里,他们干过很多人们耳熟能详的事情,也干过很多人们心照不宣的事情,游走过黑白两道,见识过红脸黑脸,光过脚也湿过鞋。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是:工商领袖、财富英雄、投资家、儒商、大佬、导师……一个个光鲜的名词。
  还有一个,“私奔帝”。
  人们喜欢谈论他们。人们喜欢谈论一切的成功者。人们喜欢老家伙们的艰难转捩,以及一夜暴发者的突然崛起。人人都崇拜马克•扎克伯格以及拉里与谢尔盖,就像他们当初崇拜比尔•盖茨、迈克•戴尔一样。那些偶像,包括王功权在内,在他们需要谈资的时候,他们首先将自己变成了谈资。
  关于谈资,关于生活当中的种种,几千年以来,最惹人咀嚼的,就是爱情,既有腰部以上的爱情,也有腰部以下的爱情。《春秋》里有这样的爱情,《荷马史诗》里也有这样的爱情。马尔克斯给予它们的定义是:心灵的爱情在腰部以上,肉体的爱情在腰部以下。上半身与下半身的选择与挣扎,构筑了人们的思维,也构筑了一个群体隐秘的野史。
  婚外情、私生子、二奶(他们总自欺欺人地说是“女朋友”),弥漫在王功权之前和正在挣扎的这个行当里,甚至裹体的汗衣一样紧紧围困在他的身边。人们谈论和嘲讽他们,也羡慕和嫉妒他们。
  在抒发情感的时候,没多少人想到,这些人,曾经是中国最有活力的人,曾经挣扎着从废墟里崛起,在沙砾上野蛮生长。他们曾经扭曲过人性,失却过理想,迎合一个畸形而遽变的时代,被偶然选中为英雄。
  在实现了财务自由之后,他们开始进行上半身与下半身的选择,也开始进行他们不曾预想过的上半生与下半生的选择。
  他们的上半生在理想的自我扭曲中艰难挣扎。王功权希望成为一个文人,却成为了一个商人。他后来努力找回一个文人梦,可是人们并不相信,一个跌落到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意境中的男人,果真会拥有那样的时代胸怀。他们更不相信这样的一个年代,会诞生真挚而香艳的故事,供给对美好事物和美丽爱情还心存希望的人。
  但是我确信,王功权至少还存在着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与珍贵。我记得有一次与王功权喝咖啡,起初他很拘谨,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掉进记者为他设计的陷阱中。后来我们聊起《红楼梦》,聊起《圣经》、《庄子》和《山海经》。他彻底地放松了。他开始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用沙盘推一个“山海图”,照着一定的比例,把“又东三百里”、“又东三百八十里”给推演出来,看自己推出的沙盘,到底和今日的中国、今日的世界有何不同。“我曾经搞过房地产,这是我的优势。”他说。
  在一个公权力、财富权与话语权三分的年代里,王功权们执掌权力之一端。他们是强势群体,有豪宅、豪车,或许还有隐藏的女人与儿女,饱受镁光灯的照耀、影像的追捧。可是他们同我们一样,寂寞而充满易幻灭的奢望,需要关怀和温暖。他们是我们这个精神羸弱群体当中更为羸弱的一族,无人可倾诉,惟有压抑和隐藏,幻灭或爆发。
  王功权选择了爆发,谢风华选择了幻灭,潘石屹选择了沉默,也有一些人选择了移民,到更孤独的地方寻找内心的自由。爆发者在逍遥之后需要自我的救赎。所以他选择了讲述。我们应当尊重这种讲述,并且去努力相信。有信仰的人才会忏悔,代表上帝倾听的神父,此刻应该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