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佛大学人文科学中心成立二十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

  

  我是麻省理工学院教育的产儿,所以我没能受到人文教育的熏陶,而我当时还是愿意接受这种教育的。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努力弥补这个缺憾,特别是三年前我又回到哈佛以后。这里,我不是来向你们谈论什么人文学科的前景,也不是要告诉大家人文科学中哪些研究领域最重要,我只是想谈谈我自己的一些感想,愿意与大家分享。

  

  首先,我深刻地意识到,大学最根本的使命是传承人文学科学习研究的传统。

  

  为什么我把它称作大学最根本的使命呢?因为即使哈佛大学没人从事经济学研究了,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也一定还会有别的机构去思考经济如何波动、应该怎样重新设计福利计划,以及国际贸易如何运作等问题。即使和哈佛这样伟大的大学都不去琢磨细胞如何运行,也不钻研基因组如何起作用,国家卫生研究所也仍然会拨出大笔预算,相关人士也还会为开展此类重大研究而提出经费申请。由于种种原因,让大学来从事这些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在这里请想想,我们的学生通过学习美术、音乐或者文学而变化并充实起来的生活吧——这与他们可能从事什么职业并美元什么关系。

  

  想想他们通过学习一门外语而对别国文化获得理解的经验吧。

  

  想想怀登纳图书馆(Widener Library, 哈佛大学图书馆系统中最大的一个,为世界大学图书馆之最。——译者)为人文学科所做的一切吧。

  

  假如这些著名的高等学府都做不到这一点,我看不出社会上还会有哪个机构能填补这一空缺了。更重要的是,假如我们葬送了人文教育的薪火相传,一切将覆水难收。所以说,对一所大学来说,再没有什么比每代人都加强人文学科研究,也即对美的理解,更重要的使命了。

  

  第二,我愿意谈谈理查德·托马斯(Richard Tomas)写得那篇与课程评估有关的论文引起的一些想法。

  

  托马斯教授列举了一位我最敬仰的英雄——马歇尔将军。1947年,马歇尔将军在普林斯顿的一次演讲中说道,他不敢想象,一个有判断力的人如果未曾深深体味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提出的理念和训导,将会怎样看待二战后的欧洲。

  

  马歇尔将军以他的洞察力捕捉到一个深刻的真理。我不敢确信自己的措辞是否准确地表达了这一点,但也许的确可以这样说:我们需要将小聪明与大智慧区分开来,将方法和手段的问题与人性的问题、与人们的爱和恨的方式的问题区分开来。

  

  我们能够掌握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基因工程技术。我们能够对小脑如何在刺激条件下做出反应给予最出色的解释。但我们仍然缺乏一种最基本的判断力,这种判断力既无法从对自然科学的探寻中得到,也不能从社会科学中获得。

  

  假如你问我,一个正在思考当今发展中世界所面临的重大发展政策挑战的人,是该去读一本发展经济学的名著,还是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和格兰哈姆·格林尼(Graham Greene)的小说呢。我会强烈推荐后者。

  

  大学到底是做什么的,这是顶顶重要的问题:我们要教育民众。我们有机会在他们年轻而又又最具可塑性的时候教育他们。如果世界能以最好的方式向前发展,那么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的学生就要意识到,光有点小聪明、仅掌握一些工具技巧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将人文学科工具化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无论对哪个研究领域的教育而言都是如此。

  

  人们研究经济学的真正理由并非因为经济学将对他们的商场生涯有什么帮助。人们钻研物理学的真正动机也不是为了能把车开得更溜或是把手机摆弄得更顺。同样,在纯粹工具性的意义上来衡量人文学科有什么好处、看它是否有助于制定更好地政策,或提高生活水平,这将是一个深刻的错误。人文科学应被置于人类所有阅历的顶峰。

  

  几个月前,我有幸拜读了并试图去领会海伦·温德勒(Helen Vendler)为人文科学国家基金会所作的杰佛逊演讲。在演讲中,她对敬重美丽进行了一番思考,并提出之所以有那么多社会能永远为人们所铭记,就是因为他们创造出了无与伦比的美丽,而不是因为其他的方面;
她的这些观点深深地震撼了我。极其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去唤醒人们心中这种对美的感悟,我现在真希望我年轻时对此有更多的觉醒。

  

  我相信这次会议正在弘扬一些精彩的、重要的和持久的事物。2100年的人们会记住人文学科的发展,他们会问:“哈佛曾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感受到,人们对欣赏美的问题,而不是对创造美的问题,态度上会有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尊重对美的创造,并且更多地愿意为那些渴望创造美的人提供帮助。

  

  我们也越来越多地认识到,尽管白种的欧罗巴人在过去的岁月里取得了显著而重要的成就,但仍有大片的领域没有得到充分地探究,这些领域代表的是白种欧罗巴人以外的那百分之九十的人类所创造的成就。

  

  今天这样一个会议已经清晰地昭示出,让传统学科体制下不同的研究方法和视角融会贯通的机会已经到来。人们深深渴望能够了解自身、了解自己的文化、了解他们所与之交往互动的其他文化。

  

  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我们正处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里:哈佛大学以及其他许多大学都在人文科学的学术和教学领域结出了累累硕果。

  

  我希望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以及我们大学的每位成员都坚定信心、乐观奋进。因为人文科学建树颇多。它能让我们的学习焕然一新、能使我们的民族焕然一新、能令我们的世界焕然一新!

  

  非常感谢大家!

  

  (作者为哈佛大学校长。费晟 译 刘青 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