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将始终是语言和现世的真相


  从来没有过什么写作计划,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书写者,我的写作是随心所欲的,是顺其自然的,什么冲进眼眶就写什么,什么涌到心头就写什么,身上痛就写,心里憋得慌就写,写出来会好受些。写作仿佛成了我内心借以在躯壳中寄居和存在的一种必然的方式。我几乎是依凭着本能在写;就像我的身体饿便要吃、渴便要喝;所谓我吃故我在。我喜欢这种状态,仿佛混沌初开,有物浑成,当它来临,我便化身为二,自我开凿,或物或我,或相容或拒斥,电光石火,钢钎与顽石,对立而统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方向,在写完之后回头再看时,一切仍然有迹可循:我要求我的文本始终遵循着真实和自然,美和善。我希望能剔肉见骨,在隐藏与呈现中做到恰如其分,通过一字一句的书写抵达在现世中不可能的真实,无限趋近这一点,或更真实。哪怕以虚无为路径,在抽象中聚拢已支离破碎的意象宛若收集飘荡无所依的灵魂,抓住某种轮转的规律,进入语言中隐藏的真相。说的有点绕,但我想繞过夸张和矫饰,绕过虚假的真实,绕过词语表面浮光掠影的海市幻景;事实上这样的写作是我活着的一种伴随状态,写得好就活得好,可由于本性的原因,又强求不得。就是说必须写自己的,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出入。就如众生中必有你的爱人,如果我不敷衍自己,我也会有我的书写。风吹草动,草原大而无际,每棵草又细致入微,只有每棵草的细节、敏感、尖锐、对四面来风的感悟体味,才有整个草原的空旷寂寥博大辽阔,有时候我是一棵草,有时候我是整个草原;有时候我细小如蝼蚁,有时候我高远如宇宙星空。我是说一个写作者,必须能够片言百意坐驰万象,必须抽丝剥茧蛹化蝶飞,身心不动却已历万物之荣枯,是的,人们真实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写作者的心路历程之中,你要写,你就要有对世界的感受能力,你要写,你就要有对真相和本质的辨别能力。万物皆可入诗,但你不可越俎代庖、代物言说;你要顺应万物,在万物面前有一颗客观之心,万物自会为你而呈现。我常常觉得,诗是天然存在的,一首诗就在那里,就像雕像在石头里,油画在色彩里,我们要做的,只是去发现它,把它从词语的世界里拎出来。诗歌是寻找,也是等待,别有缘法。和一首诗邂逅相遇,是意外,是劫数,万劫不复者反获永生。王国维说李煜隐隐有释迦耶稣担荷人类痛苦之态势,诗人确应做时代的良心。有良心的写作者将通过文字的气息相互寻找到彼此,携手并进,形成一股振奋人心的神性的力量,时光千古而不易,诗歌将始终是语言和现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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