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作家洪深的父亲是参与刺杀宋教仁的刺客,极善饮。洪深也是一生喜酒。他性格豪爽,嫉恶如仇,平日总要喝上几杯。若逢喜事,更是免不了贪杯。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一位久别的老友去看他,他一定要请客。那天,在北京一家最老的烤肉馆里,吃烤羊肉。宾主围坐在一个砖砌的锅台边。锅台下面飘着蓝色的火苗,大家站着叉了羊肉自烤自啖,不亦乐乎。老友是南方人,对这种北方人的习俗和近乎原始的吃法很不习惯,洪深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吃得津津有味,谈笑风生,脸上泛着红光。
洪深爱喝酒爱到无法自拔的程度。晚年,他已患上了绝症,若与老友相聚,仍免不了要喝上几杯。有一年去上海,他硬要好友赵清阁请他吃蹄膀、喝老酒。赵清阁知他重病在身,很是为难。洪深见状竟搬出心理医生的话为自己作证――他说有位医生告诉他,只要病人喜欢吃的,吃了即使无益也无害;反之,不喜欢吃的东西,即使无害也无益。赵清阁无奈,只得应允。那天洪深吃着蹄膀,又喝了不少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加上老友相见,话格外地多:文学、历史、影剧、医学……漫无边际。洪深知识渊博,几乎无所不知。他讲起癌症的可恶、可怕,并分析了病因,说:“这是绝症,所以从来都谈癌色变。其实什么病都能致死,岂独癌症乎!”他明明知道自己患了癌症,但说话时依然很风趣很快乐,原来他是用这种特有的方式――饮宴和高昂的乐观主义精神向世界、也向好友们告别。饮酒,似乎对他起着一种提神鼓劲儿的作用。
洪深不但爱饮,而且酒量很大,所以轻易不会醉倒。但也有例外。最有名的一次是在1939年3月,重庆举行的庆祝“文协”成立一周年宴会上。那天,洪深兴致极高。几杯酒下肚,他便拍着胸脯说“洪某善饮”,号称自己酒量过人,无人能敌。他的傲慢态度使在场的女作家们看不下去了,纷纷起来与他比酒。于是,洪深借着酒兴,摆下“擂台”,一定要酒战陆晶清、安娥等人。众女子欣然接受挑战。
论酒量,陆晶清、安娥等人自然远不是洪深的对手。但她们平时也参加过不少应酬,见过些世面,并非沾酒即倒的无能之辈。她们私下讲好,一个一个地与洪深较量,一个不行了,下一个接着上,绝不让洪深将她们灌倒,也绝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这一招果然厉害。“擂台”一开始,洪深只听得“干!干”“快喝,快喝”之声不绝于耳,他这杯还没喝完,下一杯又倒满了;这个人还没有应付完,下一个就又接上来了。一时他的嘴像开了瓢的葫芦,敞着口让人将酒往里灌。开始他还满不在乎,嘴里咋呼着,口气很硬。渐渐地,他感到有点头重脚轻,飘飘然,站立不稳,只觉得一个个人影在眼前晃动,他听得见她们的说话声,却全然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
“洪深兄,怎么样,不行了吧?”
“服个输,我们就饶了你!”
耳边似乎传来她们得意的笑声,他大着舌头回答道:“干!接着干……我还行……不,不行了……”
众人见状大笑起来。但众女将仍不肯放过他,一定要他当众再唱一段。洪深极力推托,众女将不依不饶。万般无奈,洪深只好摇晃着身子站起来,醉眼蒙?中带着醉音用小嗓唱了一小段“女起解”。余音未落,又引起哄堂大笑。
那天,洪深着实是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后来郭沫若开他的玩笑,戏称他“醉酒为红颜”。■
(责任编辑/吕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