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代中国图书馆学基础研究中存在着专业恩雏缺失现象,导致专业活动定位迷失,社会职能认识虚幻,事业发展研究空洞化等现象。图书馆学基础研究不能把目光放在对专业活动对象进行无谓的抽象,而应回归专业实践的基础,集中精力于创新探索的归纳、提炼,科学把握专业活动的自身发展规律。
[关键词]专业实践 专业思维 专业方法
中国图书馆学
[分类号]G250
当代图书馆学研究和专业实践中存在着一些困惑。无论是从事理论研究的图书馆学界,还是置身于图书馆实践的业界,在专业研究中的积极进取精神毋庸置疑。同时,也不无遗憾地看到,相当部分研究论述只有纸面上的存在价值,在推进图书馆事业发展的具体实践中不能形成科学的导引作用。
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有基础理论不足的背景,也有实践探索短暂的因素,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根本。在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研究与实践中,比较大的问题是简单套用一般社会科学理论,过度依赖其他专业与学科的现有方法,使得图书馆活动在时新社会科学理论和高新科技应用的大潮中,迷失了自身的专业方向,放弃了自身的内在规律探索。图书馆实践也无可避免地处于“阵发性悸动”状态:昨天忙着搞“特色”,今天一起推“免费”,明天全面“社会化”?……在一波波的轰轰烈烈中,社会给予图书馆活动的发展资源一次次地大量耗费了,但活动成效大多只能停留在本系统的总结报告中,社会对图书馆的认知有多少改观,则很少见到积极的反馈。
专业思维的缺失,是当代图书馆实践与图书馆学发展必须正视的问题之一。专业思维缺失状况的改变,无需引进高深玄妙的理论,也不需要炫人眼目的理念,只需要专业工作者回到自身活动领域,以当代图书馆实践为依归展开专业研究,科学提炼各级各类图书馆的管理变革,系统归纳不同图书馆工作岗位的创新探索。当代中国图书馆活动管理和专业进步,需要以专业思维为科学前提,图书馆学的发展研究需要专业思维的回归。
1 图书馆研究中专业思维意识的缺失
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研究中的专业思维缺失由来已久。在20世纪50年代的特定社会环境中,所有学科的专业思维都无可避免地受到意识形态的挤压,社会科学领域的冲击相对更大一些,而先天薄弱的图书馆学所受影响自然更甚。前半个世纪的专业实践被全盘抹去,以前的专业教科书被彻底改写,图书馆社会文化活动成了不知所谓的“公共文化”构成,专业研究成为行政决策的文字阐释。当专业学术思维离开了社会分工规定专业实践领域,这门科学也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如果说,老一代图书馆学人还能依凭惯性的专业意识,在学术研究道路上坎坷前行,则部分当代理论家似乎已习惯于在流行政治术语中讨生活,全然没有了专业思维的意识。特定的社会环境造就了此类理论家,他们也由于特定的社会环境而获取了主流发言权。其结果是专业实践工作者对当代图书馆活动发展路向迷茫,专业研究活动的领域与目标被无限放大,众多专业论著呈空洞化,高深莫测的语词后面其实是一无所有。
1.1
专业活动定位的迷失
任何一项社会活动,其专业工作内容都不能按照研究者的主观愿望去确定。专业活动的具体内容界定,首先取决于社会生活的客观实际需求,其次决定于专业工作者服务相关需求的实际能力。这样的社会需求与服务能力了解和把握,是一个随着专业实践而逐步深化的求索过程。
一方面,需要对专业活动领域的社会需求拥有比较全面的了解,并能够随时把握这类需求的动态变化,为此也就需要有一套把握社会需求的系统工作方法。在当代图书馆活动中,各种相关学科的专业方法借用甚为多见,但却很少真正进入本专业研究的视野。另一方面,服务社会需求的自身专业能力研究更为薄弱。任何一种具体社会需求都是动态变化的,它随着社会的发展进程而产生或消亡,这类需求还经常伴随着服务能力的提升而变化或增长。因此,把握服务社会需求的能力尤为重要。在不同社会发展阶段,根据自身服务能力,明确服务社会需求的各种具体目标,它决定着不同时期专业工作的基本定位,也是专业研究需要随时回应实践的基本课题。
在当代图书馆学专业著述中,充斥着“满足社会公众的知识信息需求”一类豪言,似乎有了宏大的理念,加之从业人员的服务热情,就能够满足全社会的各种信息需求,走向“知识公平”了。某些“研究”甚至把服务社会需求的能力局限,图书馆不同服务领域的界定等斥之为“歧视”。此类哗众取宠的言词,在当代环境中相对容易引起社会共鸣。其结果是近年来的专业研究中,对于不同图书馆的具体工作定位,阶段发展目标等研究几乎绝迹。在流行政治话语导向下,一些论述居然声言所有图书馆向所有人提供同等的服务,荒诞到了无可理喻的程度。此类似是而非的流行理念,其本质是早就被社会历史淘汰的民粹主义臆想,与科学风马牛不相及,但在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界居然得到热捧,只能是一种悲哀,给专业实践领域造成的困惑就无须多说了。
有趣的是,当专业实践显然无法达到“满足全社会需求”目标时,一些理论家又“转换”出了个“基本需求”的概念来搪塞。但是实践的问题依然存在,社会公众和专业工作者还在继续追问,“基本需求”是什么内容,与“社会需求”的具体差异何在?语词游戏终究没有操作指导功用,而不同类型、不同层级的图书馆的发展目标与工作定位,没有人去关心研究才是发展困惑的关键所在。没有专业思维的前提,仅凭时尚理念导引,专业实践返回以往“运动模式”的陈旧轨道就是一种必然。
1.2 社会职能认识的虚幻
人类社会的文献资源集藏活动由来已久,现代图书馆活动模式的出现并作为一种社会分工,也有了数百年的历史。这一社会分工源于社会文献生产活动发展的历史阶段性,只要有一点社会科学常识,就不难明白,文献专业集藏机构的社会服务职能源于这一社会分工的内在规定性,根本无须用一些不相干的高调言辞来证明。同时必须指出,文献集藏管理机构的社会服务,与宗教精神、普世价值等,原本没有必然联系。西方社会的文化优越论者出于对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文化渗透和精神控制的需要,刻意把此类先行一步的社会设施和活动等,与宗教信仰、意识形态等纠合在一起,编造出一些动人的童话诱惑无知的追随者。缺乏对此类宣传的辨识能力,是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研究中专业职能意识虚幻化的原因之一。
当代社会似乎是无限增长的网络文献信息资源,转变传统信息交流渠道的大众网络信息交互模式的出现等,迫使传统图书馆活动急迫地探寻自身的未来。而当代中国图书馆活动中专业思维的缺位,必然地影响着发展思考。
较早流行的“技术决定论”,试图在文献信息资源领域超越一般信息处理技术行业,抢占文献信息处理技术的高地,获得数字文献资源领域的主动权。图书馆为此大量投入计算机信息处理装备,竭力推进集藏文献的资源数字化。但几年后发现,图书馆的数字化 文献在资源管理和利用效率上,远远落后于社会信息处理专业的产品水平和使用功效。这一反复也证明了,专业思维的丢失必然导致对客观的社会分工失去敬畏,试图依凭主动热情去实现超领域的发展,只能是脱离现实的空想。
其次是所谓“人文论”,把图书馆的职能简化为“服务”二字,宣称图书馆的社会职能就是“服务”,“做好服务”是为了实现“人文关怀”。由此,图书馆从业人员的“职业精神”之类就成为主要问题。“人文论”从本质上逃离了当代图书馆行业面临的专业发展课题,因为它不用去思考数字时代社会文献信息资源管理的科学发展,更不用去探索数字文献资源社会利用的效用提高等现实课题。事实上,“人文论”把当代图书馆的社会职能发展轻巧地推到普通图书馆员身上,自己则充当起“文明督察”角色,这是当代官僚学者的共同特色,其无视专业思维则是一种必然。
最玄妙者以公共知识分子形象示人,凡当代社会风行的词语或概念,都可以嫁接于图书馆学研究,依凭文字操弄能力,借助当前特定发展阶段中的民粹主义社会情绪,集合激进词汇编造出种种时尚的图书馆学课题。在这些居高临下、道貌岸然的滔滔话语中,当然不会有任何基于社会分工与能力基础的专业工作职能思考。它或许能使缺乏社会科学基础造诣者以及没有社会阅历的青年群体产生敬畏或崇拜。但对于科学工作者和普通图书馆员而言,近五六十年来反复演绎的理论庸俗化风气已经够令人厌烦了。
2
以专业思维导引专业方法研究与探索
当代中国图书馆活动面临着巨大的社会挑战,数字化的信息环境带来的不仅仅是文献、信息的载体变化问题,而且是社会信息交流方式的根本性变异。数字化环境中的信息交流,将在大众文化领域给文字类信息交流模式带来颠覆性的影响。声、光、动画等组合而成的新型信息传递模式,在社会信息交流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当诸多中老年人按照传统思维模式认真地批评青少年“浅阅读”,过分沉迷于“动漫世界”时,也许没有发现,对于当代“动漫文本”演示时所传递的信息,不仅是习惯文字阅读的中老年人,包括倚重文字交流的青年学者,也失去了理解和把握能力。新型信息传递模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信息内容表现的某种不确定性。能否接收信息单元的全部内涵,并不完全取决于信息接受者自身的知识基础和理解能力,还要求接受者具备新型信息环境内逐步积累的个人领悟能力。
现在无法预料数字化信息资源在未来的社会交流中,最终会演变为何种模式。而对于把图书馆活动领域定义于社会信息资源管理的研究者,则需要认真地去了解社会新型信息交流环境,在缺乏对外在环境实际把握的时候,豪言壮语没有意义。当各项具体研究在缺乏阶段性发展目标时,也就只能在计算机信息处理技术专业的身后亦步亦趋了。
2.1 依托专业思维探索工作规律
在应对社会变革浪潮的过程中,当代图书馆专业工作者进行了大量的实践探索,努力适应外界的各种需求。但是在专业工作者笔下的相关论述中,普遍存在着实践归纳不足、理论提升空泛的弊端。一些图书馆创造性地实验了某种新的工作方法,并取得初步成效后撰写的论述,在介绍具体工作进程以后,大多随即转向社会政治领域去进行“理论提升”,相当一致地与“和谐社会建设”、“实现知识公平”挂钩,似乎非如此不能体现自身经验的先进性。
图书馆的各种创新实践对于社会进步发生的影响与作用,原本不需要专业理论去证明,严格地说,这并非专业学术的任务。这一研究模式盛行所带来的现实问题是,当各个图书馆纷纷把自身的实践总结与提炼,与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直接挂钩以后,专业活动的一般规律研究也就没有了活动空间。
典型如图书馆的社会大众文化服务课题。多年来,各地的图书馆,尤其是东部地区图书馆都在积极探索。珠三角地区先后有“佛山模式”、“深圳模式”和“东莞模式”等;长三角地区近三十年至少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起伏,近年来“嘉兴模式”、“杭图经验”呼声甚高;天津地区的“延伸服务”,因总结交流时文化部的参与和操作,一跃成为全国图书馆服务普及的“标准用语”。
但各地图书馆员在参加了历年多次现场交流会以后,依然很困惑。各地区的社会发展环境有着一定的差异,到兄弟图书馆听听看看感觉不错,联系本馆实际学着具体操作就问题多多了。一些相关研究将此类现象归之于图书馆管理者的个人能力,或管理智慧,这也是一种很不严肃的说词。少数人无法学,或许是能力问题,多数人学不了,就必须回过头来思考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了。
这一现象产生的根源还是在于专业思维的缺位。基层图书馆管理者多半是因为缺乏理论准备,不懂得从专业活动角度去进行理论的提升,但此类工作更多地应该由专业研究人员来承担。专业学术研究人员决不应该停留于实践经验总结与社会发展原理一般衔接的层面,而是要对各个图书馆的创新实践进行深入的分析,寻找各种成功经验中的一般共性,进而总结出“延伸服务”的一般组织模式与管理方法等。同时,更要研究各地图书馆成功经验中的各自特性,追寻各地特性何以形成的社会、文化、经济等内外部因素,才能为各地不同社会环境下,各个具体图书馆的服务发展,提供相应的有效工作方法参考。
失去专业思维前提的创新工作总结和交流,只能停留于思想动员层面,可以鼓舞人心,但不能真正形成推进事业健康发展的效用。专业学术研究工作者若没有专业思维意识,就等同于思想工作者了。不幸的是,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界此风颇盛,与社会大环境也有一定联系,所谓不看概念重理念,应该是专业思维空白的典型概括。
2.2 理论借鉴要注重原理把握而非语词搬运
学术研究中注意坚持专业思维,需要在社会科学一般理论,或其他学科理论的借鉴过程中,避免片面地将不同学科中语词层面的相关,当作不同社会领域活动原理的一致性,以致简单照搬类似语词,套用一般结论,代替了本专业活动特定规律的探索和专门方法的研究。
因为社会历史原因,当代生活中以一般政治社会理论替代专业活动领域原理研究的陋习根深蒂固,影响了不止一代人。现实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刀切”、“一窝蜂”之类行为模式,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理论或思想根源。在当代世界和社会生活充满震荡的环境中,对社会流行理论需要抱有一定的警惕。这并非意味着对新理论或新观念的拒绝与排斥,而是要求我们在面对新理论、新观念的风行时,能够保持基本清醒的意识。
十年前,“知识经济”一词伴随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的普及而风行世界,和之者众。图书馆学界因为文献集藏机构内的“丰富知识资源”而欣喜若狂,似乎看到了专业活动走向社会活动前列的光明前景。一时间,行业内各种刊物无不以此为理论依据,由此生产了无数篇论述“知识经济与图书馆”的论述。尽管图书馆收藏着大量不同学科、专业的文献,但很少有人去关注其他学科对“知识经济”的态度。事实上,当时其他各 学科的基础研究,大多将本专业的未来描绘为新世纪福音。物理学家宣称新世纪将是“物理时代”,化学家坚称21世纪将是“化学世纪”,其他学科莫不如此,这大概才是真正的“职业精神”。惟有图书馆学紧紧贴着一般社会思潮,几乎完全没有了专业思维意识。
2005年初,“知识经济”概念的发源地――美国某权威咨询公司发布调查报告称,对新世纪头五年美国经济社会统计数据的分析表明,带动美国社会经济发展的是对外贸易与旅游服务业,“知识经济”并无实际影响。至于报告没有指明的,就是“知识经济”乃计算机和网络生产厂商们的宣传伎俩。普通人是否上当在于个人的悟性,科研人员是否受骗的关键,则在于专业思维意识的强弱,这也许可以作为“职业精神”的检验标准之一。
当代中国图书馆学相对其他社会科学理论的借鉴,类似的问题普遍存在,无须一一列举。其共同的表现形式就是看到、读到一些时新理念,或新鲜词语就急忙搬运过来,全然忘记必须先行追索一下,了解这些理念或概念得以产生的社会环境及其思想理论根源。简单化的概念搬运,对于不同社会环境下不同专业活动的科学推进,会引发致命性的判断失误。
前文已经提到,现代公共图书馆活动以社会文献集藏管理为基本职责,这样的社会分工本身也包含了社会文化服务的基本义务。由于当代社会文献信息环境的变化,现代图书馆重新思考与探索自身的活动定位是必须的。但是,这种探索必须建立在自身专业工作探索的归纳与提炼上,而不能长期维持于其他学科现成理念的简单移植。
多年来,中国图书馆学已经习惯地把“知识(服务)交流”定义为专业活动领域和整体发展目标,并通过语词层面的大量推理来反复论证。建立在“知识观”上的图书馆学理论林林总总,其基本理论构架大体就是图书馆集藏了大量文献信息资源,内中蕴涵着丰富的知识信息,应该通过各种形式的图书馆服务,让这些知识在公众中得到充分的交流,籍此成为推进社会文明前进的力量。
从图书馆活动的单一视野观察,貌似有几分道理。但若把它放到社会文化的大视野中审视,就显得十分突兀了。人类社会的知识交流从来不以单一形式实现,在当代社会生活中,判断与区分哪些活动是信息交流,哪些活动为知识交流,是不可能也不必要的。即便压缩到社会的文化知识传承这一相对狭小领域,图书馆服务与学校教育在专业上也有着极大的差异。若学校也把“知识服务”作为自己的专业发展目标,那么图书馆与学校的本质差异将如何表述,两项专业活动的界限又如何划分?
同样,稍作严谨的思考,就不会把“知识”这一极其抽象的概念,作为一项专业活动的工作对象与发展目标。不妨仔细看看科学的“皇冠”――哲学或数学,也有着各自特定的知识领域或范畴。尽管当代社会中曾经有所谓“知识产业”的提法,但去仔细盘点这一产业的内容,就会发现这一概念的内涵或是无所不包,或是不明所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临时性的指代用语。
3 简短归纳
社会各个活动领域中知识交流与服务,原本是一种生活常态。每一门科学活动的对象,都必须以客观存在的具体事物为基础。所谓基础研究,就是专业活动内在规律的探索,专业科学研究所提炼或抽象的内容,只能来自于专业实践活动本身,而非专业工作的对象。
当代中国图书馆学基础研究,很少对当代社会文献生产与利用领域的变化,进行充分调查研究和深刻把握,仅仅对专业活动的对象作最简单的概念抽象,就轻易地把它“提升”并界定为专业研究与专业活动的基础领域,是否应该引起质疑?
在这一观念裹挟下,专业思维被淡化,有效的专业活动方法难以出现,也是必然。销售策略,影响了公众对本应免费的政府信息的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