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洗牌”此其时_麻将机洗牌时吱吱吱响

  持续八个月的巴以冲突将业已艰难的巴以和平进程拖入了血腥与苦难中。一阵阵枪声、一起起爆炸案,将无数平民推离了人世。巴以实现和平一定要用无数生命做代价吗?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6月1日,特拉维夫再次发生爆炸案,巴以局势已近失控。之后,沙龙做出"停火"的决定,这个决定非同一般,它似乎是向阿拉法特发出的"最后通牒"。危急时刻,阿拉法特也做出了明智的反应。与此同时,美国也已走到了台前。观察家们认为:巴以之间需要并正在"重新洗牌",这场冲突该收场了!巴以和平之路曾几度被曙光照亮,现在它会再次见到曙光?
  
  殷罡:巴以冲突持续八个月了,一些读者和网民提出,为什么在我们的报道中,总是谴责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镇压,而不谴责巴勒斯坦人的暴力?实际上,巴勒斯坦人始终是阿以冲突的牺牲品,对他们的支持是必然的,但这并不等于我们无视他们中的极端分子对以色列平民实施的恐怖活动。几天前外交部发言人还谴责了发生在特拉维夫的恶性自杀爆炸事件。中国政府对巴以冲突的的基本立场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即要求巴以双方停止一切暴力活动,通过谈判实现最终和平。这其中的"一切"二字,已经把问题点得很透了。
  
  马晓霖:我觉得在这场冲突中以色列多半处在国际社会和世界舆论的对立面,扮演着被谴责的角色,以色列也认为它们在同巴勒斯坦的舆论战中很被动。我想,这一结果首先基于一个事实,那就是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长期非法占领。几代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充当着二等、三等公民,因此他们的反抗很容易获得世人普遍的同情和理解。作为冲突前线的一名记者,我能体会到处在被占领状态下巴勒斯坦人的艰难和痛苦,而这种痛苦的根源在于以色列持续不断的占领以及其为维持这种占领而采取的弹压措施。
  
  巴以冲突的鸡与蛋
  
  殷罡:巴以冲突的起因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中东问题的复杂性。谈到巴以冲突的起因,我想我们不应过于看重表面现象。一个月以前,"沙姆沙伊赫真相调查委员会"公布了有关调查结果,即所谓"米切尔报告",结论之一是"这场暴力活动不是沙龙先生对圣殿山的访问引起的"。也就是说,如果沙龙没有进行那次不违法但违悖情理的访问,"阿克萨起义"也会被其他事件引发,因为这场冲突的爆发是酝酿已久的。在去年7月的戴维营会议上,尽管巴拉克提出的和平条件大大超过了以往历届以色列领导人坚持的底线,但仍不足以让阿拉法特断然签字。同样,巴拉克也不敢再作进一步的妥协,否则以色列国内也会发生剧烈的社会震荡,甚至内部暴力冲突。越是临近和平进程的最后阶段,双方领导人越会对和平之后的局面感到担忧,越会万分谨慎地对待和平条件。相比之下,阿拉法特的难处更大。
  
  李绍先:中东问题(阿以冲突)的起因非常复杂,就好像是鸡和蛋的关系,很难说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引发当前这场巴以流血冲突的"导火线"就是沙龙登圣殿山。巴以和平进程已走过了10个年头。在这10年中,巴以经历了无数次谈判,但去年的戴维营会谈可以说是巴以之间(或者说阿以之间)走得最远的一次。非常遗憾,戴维营协议没有签成。但这也从另一侧面反映出巴以和平需要领导人的政治决断。巴拉克去戴维营之前,表现出义无反顾,大有拿回一个既成的"和平成果"让人民全民公决的味道,可是在关键时刻,他退却了。阿拉法特也退却了。结果,巴以领导人错过了一个难得的历史机会。戴维营会谈功败垂成,本身就使局势潜伏了非常大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火星"(突发事件)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沙龙登圣殿山无疑便成了引发巴以冲突的导火线。
  
  马晓霖:的确,戴维营会谈是和平进程的一个转折点。沙龙登圣殿山引爆了潜伏着的巴以冲突。当时我预感到巴以之间将有一场冲突。因为冲突爆发前的几个月,巴勒斯坦局势就已很紧张,阿拉法特当时流露,如果巴以双方不能很快达成和平协议,他准备重新流亡,让以色列政府重新面对巴勒斯坦人民。他还要求他的人民做最坏的打算,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流血冲突。巴勒斯坦三次宣布推迟建国,无论是巴勒斯坦上层官员,还是基层群众都对和平进程感到失望。
  其实,以色列对这场流血冲突也早有准备,他们还制定了相应的计划,当地报纸还刊出一张地图,即在冲突发生后以色列军队将如何切割加沙。几个月后,我发现以军将加沙切割为四大块完全是按照那张地图进行的。我认为,巴以和平乃至整个阿以和平其实是"勇敢的领导者的和平"。由于阿犹两个民族积怨甚深,他们之间不可能实现自下而上的和平。在阿拉伯人看来,以色列是个强加于他们的外来民族国家,而这个国家的出现导致阿拉伯版图遭到割裂,数百万民族兄弟沦为难民,因此,从民族和宗教情感上讲是很难情愿同以色列实现和平的。以色列人经过了一千多年颠沛流离、屡遭迫害甚至大规模杀戮的惨痛历史,"民族家园"极其安全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东西,多一块土地,多一些空间,有助于缓解他们对生存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经过多少代人的积淀变成为一种民族思维或者性格,因此,他们不到万不得以是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在握的土地的。我觉得,巴以和平需要拉宾和阿拉法特签定奥斯陆协议那样的勇敢者行为。阿拉法特已经没有太多回旋的余地,而巴拉克恰恰缺少了拉宾那样的气魄,因此导致巴以谈判功亏一篑。
  
  难民问题成了核心问题
  
  马晓霖:戴维营会谈没有达成协议,其关键症结在于难民问题和耶路撒冷问题,因为它们都不是阿拉法持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国际问题"。难民问题难在它不但涉及数百万人口的生存状态,而且关乎一些国家的切身利益。阿拉法特如按美国方案主动同意绝大部分巴勒斯坦难民放弃回归权利,他将失去巴勒斯坦事业代表的合法性。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人口"是可以流动的,只要包括巴以在内的国际社会能妥善地分解、吸收和消化几百万难民,这个问题又不是绝对难以解决。只是找到使多数难民放弃回归权的可行性方案需要巴以之外的第三方提出,同时也需要时间让巴勒斯坦人从认识和感情上进行转弯。就阿以和平进程的现状来说,这个问题的解决时机尚不成熟。
  阿拉法特在戴维营谈判期间的有关立场代表了多数巴勒斯坦人的心声,因此,当他从戴维营回到加沙时,几十万巴勒斯坦人自发地到机场去欢迎他,这几十万人大多数是难民。十几米的路阿拉法特"挪"了半个小时,他老泪横流,欢迎他的人也跟着哭,场面十分感人。我当时深深体会到,阿拉法特如果抛弃了巴勒斯坦人的核心利益,自己也将被巴勒斯坦人抛弃。所以,我觉得,在难民等问题上,阿拉法特只有往前走,而决不能后退,以便像叙利亚总统阿萨德那样保全"晚节"。
  耶路撒冷问题其实并非如想象的那样难以解决,以色列迟早要放弃东耶路撒冷。以下三个事实值得我们注意:以色列缔造者们当年争取独立时并没有正式要求把耶路撒冷划给以色列,正是这个关键性的立场导致部分基督教国家支持并通过巴勒斯坦分治决议,催生了以色列国;其次,东、西耶路撒冷的市政建设差距非常悬殊,可以断定,以色列几乎在东耶路撤冷没有进行太多的投资,由此推断以色列历届政府都没把东耶路撒冷当作"亲娘养的",是迟早要泼出去的水。第三,以色列占领东耶路撒冷时没有把自己的国旗高悬在东耶灵魂性场所"圣殿山"上,以前外长本-阿米也曾在戴维营谈判后公开提醒国民:圣殿山一直处在(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实际控制之下。这几个事实表明,以色列现在不放弃东耶路撒冷更多的是把它当做同巴方谈判的筹码。我始终认为以色列人的核心问题是建立一个被阿拉伯邻居承认的主权和安全国家,而不是拥有"精神家园"。
  
  殷罡:的确,耶路撒冷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实际上,定居点问题也是如此。在约旦河西岸的以色列定居点里,你会发现,很难找到一处墓地,在定居点过世的人都被拉回以色列本土安葬,这说明他们已考虑到将来的某一天定居点的人是要撤走的。在同定居者交谈中,你还会发现,他们一旦得到补偿,马上就会迁走。事实上绝大多数定居点都是可以撤的,关键是决心,当年西奈半岛的定居者就是一个不留,撤个干净。其实最难的是难民安置问题。
  周边阿拉伯国家目前滞留着220多万巴勒斯坦难民,其中将近60万住在难民营里。难民问题也是周边国家最关心的问题。黎巴嫩是最排斥巴勒斯坦难民的,近40万巴勒斯坦难民改变了这个国家原有的教派平衡,造成了不少社会问题。约旦的问题也不简单,1948年的难民已经全部得到了约旦国籍,1967年的难民还住在难民营里,尽管约旦无意将他们赶走,但为国家安全考虑,也不希望同今后的巴勒斯坦国为邻,为的是避免70年代巴解武装大闹约旦事件的重演。在内心里,约旦似乎更愿意让以色列控制约旦河谷。现实情况是,几百万难民难以全部回归以色列或巴勒斯坦,因为双方都无法承受。难民问题的解决有许多可以考虑的方案,包括将黎巴嫩的列塔尼河河水引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荒蛮地区,条件是让黎巴嫩摆脱难民负担,或在相对地广人稀的其他阿拉伯国家安置等等,但时机并未成熟。
  
  马晓霖:其实,沙龙、佩雷斯等以色列领导人曾一直在推销"约旦方案",即鼓励巴勒斯坦人推翻约旦政权在约旦河东岸建立巴勒斯坦国。沙龙上台后部分舆论担心他会重新翻出这个旧案。当然,他考虑到以约睦邻关系可能不会公开为这个旧案招魂,但或许会在适当的时候鼓吹建立约巴联邦。
  
  复杂的历史悲剧
  
  李绍先:长期以来,阿拉伯国家在对待巴以问题上一直处于矛盾中:一方面,他们有一种大的民族情结。阿拉伯民族有过辉煌的过去,他们也梦想能有一天重现已往的辉煌,从内心里他们支持巴勒斯坦反对以色列,任何一个有抱负的阿拉伯国家的领袖都会高举反以的大旗。但是另一方面,阿拉伯世界又分成二十多个国家,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国家利益。现实是残酷的,在实际生活中,只有民族的情结和国家的利益相一致的时候,阿拉伯世界才能言行一致,而当民族情结与国家利益相悖时,国家利益则上升为第一位,民族利益靠边站。这就是为什么人口号称两亿的阿拉伯世界,在过去的四次中东战争中,连一个人口仅几百万的小小以色列都对付不了的原因。每个阿拉伯国家都有各自的国家利益,而国家利益的不同又无法使他们形成合力。
  
  殷罡:阿拉伯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并世世代代拥有一部分土地,但真正的法律关系却不是那么简单。巴勒斯坦历史的复杂注定了这片土地迟早会是一片多民族共享的土地。经过几十年的较量,犹太人的回归和复国运动取得了成功,1947年联合国通过的分治决议从法律上确定了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对巴勒斯坦土地的共同继承。但结果是,犹太人的国家诞生了,而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国家却被瓜分。1948年之后,巴勒斯坦人民的土地一直就是被非法占领的,以色列1967年对西岸和加沙的占领,在某种意义上是其他阿拉伯国家对巴勒斯坦领土占领的继续。如果1948年第一次阿以战争后占领一部分巴勒斯坦土地的阿拉伯国家将这片土地归还给联合国所说的那个合法的主人--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协助他们根据联合国决议建立独立的阿拉伯国,还会出现目前这样的局面吗?历史不能假设,但巴勒斯坦人民,尤其是他们的领导人,对目前局面的成因是非常清楚的。
  
  李绍先:其实这是一个悲剧。联合国1947年的分治决议是分别成立独立的犹太国和独立的阿拉伯国,结果犹太国匆匆成立了,而独立的阿拉伯国拟议中的领土却事实上成了周边阿拉伯国家的目标。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后,联合国决议规定要建立阿拉伯国的约旦河西岸领土被约旦合并。
  
  阿拉法特与沙龙
  
  殷罡:根据对沙龙的性格分析,我认为,他在6月1日特拉维夫惨案发生后作出的暂不实施报复和实行48小时观察性停火决定,实际上是对阿拉法特提出的最后通牒。当时沙龙确实是下了狠心,如果阿拉法特再不尽全力停止暴力行动,以色列有可能把他"毁掉"。这绝不是危害耸听。庆幸的是,在危急关头,同样对特拉维夫惨案感到恼火的阿拉法特有了明智的反应。
  
  马晓霖:如果阿拉法特被除掉,他没有明确的接班人,群龙无首,巴方各派势力揭竿而起,分头出击,会使巴以冲突局势出现更为混乱的局面,以色列或许会分而治之,瓦解巴勒斯坦人的反抗,或许正好相反,面临更为复杂混乱的安全形势。我觉得多数以色列人更担心出现后一种局面,因此,除掉阿拉法特不符合以色列的战略利益,相反保证阿拉法特的安全才是上策。巴勒斯坦有多种政治力量,目前,阿拉法特是惟一能把各派势力胶合在一起的粘合剂。目前的这场冲突,巴勒斯坦是想通过自身的牺牲唤起国际社会关注,当然也想让以色列人认识到,不归还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就不可能有以色列的和平,没有巴勒斯坦人的家园,以色列也只能坐在火山上。巴勒斯坦人说到底是想通过这种行动迫使以色列让步,他们最初说沙龙上圣殿山是冲突的导火线,后来几乎不再坚持这个理由,而是更多强调恢复安全合作必须与恢复政治谈判同时存在。
  从沙龙一生的追求以及他的思维习惯来看,我认为,在未来中东和平进程中,沙龙不会比巴拉克走得更远,况且,他代表的是以色列强硬派的利益。当然也不排除沙龙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同巴方签订一个和平协议,但这个协议决不是一般的协议,而是以色列在某些方面有较大的让步的协议。
  
  殷罡:沙龙有可能在今后的和平进程中迈出一步。在以色列有这样的特殊现象,即只有强硬派在和谈中做出的让步才会在国内遇到较小的阻力。以色列从西奈半岛撤军时也并非容易,是主持定居点事务的农业部长沙龙派人将西奈半岛的犹太定居者强行撤离的。试想,如果是巴拉克在任,而他又不对6月1日的爆炸实施报复,以色列人也许早就把总理府给砸了,但谁又敢砸沙龙的呢?
  
  美国与中东和平进程
  
  李绍先:中东和平进程离开美国是不行的。只有美国,能得到以色列人的信任,也只有美国才能使巴勒斯坦相信它有足够能力压以色列和平。其他任何国家(包括欧盟和俄罗斯)都没有这个能力。应该说,美国的这个角色是不可替代的。巴以和平进程得以推进,主要的外力是美国,而巴以流血冲突持续至今,也有美国的因素。克林顿在第二任期时,实际上已把中东和平看做是他个人在外交方面的一个建树,当然和平进程所取得的成果大多是在其八年任期内。而布什的中东政策与克林顿有所不同。在布什政府内,主管外交的官员多是当年参加过海湾战争的"老兵",他们认为克林顿过于"幼稚",巴以和平进程条件并不成熟,美国应把中东政策的重点放在更好地对付伊拉克等无赖国家上。于是,布什上台后不足一个月,美国即大规模轰炸了伊拉克,而对流血冲突中的巴以,则迟迟无所动作。美国新政府的政策客观上使巴以流血冲突愈演愈烈。但是,中东毕竟对美国国家利益来说是利害攸关的地区,和平进程和美国的国家利益息息相关。巴以冲突无限期拖延,以致失控,对美国的中东利益都是致命的。在这一点上,美国新政府的回旋余地并不大。前一段时间,美国副总统切尼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很耐人寻味。他说,美国的中东政策"让克林顿给搞坏了",本来美国可以稍远离一点中东这个复杂的地区,在发生重大事变时"偶尔干预",但"我们现在却不得不天天关注中东的事情"。这句话很能说明美国政府在中东问题上的心态。一般来说,布什政府在推进中东和平进程问题上与克林顿无本质区别,因为这是美国国家利益使然。但在具体做法上则有不同,布什希望和平进程由巴以双方"自主"进行,而非由美国把他们硬拉到一块。美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关注",但不能时时"关注",甚至让人牵鼻子走。说到底,布什政府不愿意无休止地卷入它认为无太多希望的旋涡中。但事实上,美国已经深深卷入其中而难以脱身,近来的一些迹象表明,布什政府正在像克林顿政府一样参与到中东和平进程中来。不久前,布什总统派特使特尼特(中央情报局局长)亲赴中东,并直接提出了巴以停火方案。看来,非想为也,乃不得不为也!因为就6月1日大爆炸后的巴以局势来看,如果布什政府再不出面,和平进程局势可能就要失控。
  
  殷罡:还应该看到,美国民主和共和两党对待阿以问题的态度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一个显得比较现实,一个具有一定的理想主义色彩。当年卡特主持埃以和平时,就像克林顿一样,自己拿方案,将双方请到谈判桌前,苦口婆心,促成了埃以和平。当然,埃以谈判相对简单一些,也不可否认,当时的谈判对手都是敢打敢和的值得尊敬的英雄。里根在台上时,黎巴嫩战争打得正凶,他派出的特使是为了促成停火,奉行的是"见好就收"的政策,但也"主导"结束了黎巴嫩战争。民主党的克林顿不知深浅,试图贪天功为己有,毕其功于一役,结果在戴维营里碰得头破血流。小布什上台,他对卡特和克林顿的那种介入方式是不会感兴趣的,那不符合共和党的"现实主义"作风。

  马晓霖:说到中东和平进程,人们总要联想到“美国主导”。中东和平为什么要由美国来主导,而美国为什么一定要“主导”这一地区的和平?美国在中东有三大利益:维护石油生命线的安全,保证以色列的安全,扶持沙特、埃及、约旦等一些温和国家,遏制恐怖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美国实现这三大目标中的任何一个都离不开阿以冲突的彻底解决,而巴勒斯坦问题又是阿以冲突的核心和基础。因此,布什政府在冷淡了巴以几个月后不得不重新走上积极介入的老路,这是美国利益所要求的无法回避的一种选择。中东是世界和美国的能源基地,美国不会在这里玩火。我想,21世纪美国指望的是在中东卖高科技,而不仅是武器,而高科技是需要和平环境的。
  
  殷罡:事实上最希望尽快巴以实现和平的就是美国。美国的利益决定了这一点,其他国家的动机和愿望就不那么单纯了。
  
  李绍先:可以设想,如果去年戴维营会谈达成协议,那美国至少得花上百亿美元去援助有关各方。如果不是利益驱动,美国佬是不会如此慷慨的。
  
  马晓霖:巴方需要美国主导巴以和平进程。因为在他们看来,只有美国才能起这样的作用。实际上,美国是以色列强大的军事后盾,因为有美国撑腰,以色列在几次中东战争中才免去灭顶之灾。同样,没有美国,也就谈不上现在的中东和平进程。当然,由于巴以问题的复杂性,美国的作用也是有限的。目前,美国当务之急就是让巴以双方的和平列车不要出轨,这趟列车停下、甚至后退一点都没有关系,但绝不能出轨。
  
  关于“米切尔报告”
  
  李绍先:现在,巴以双方都需要下“台阶”了,流血冲突无限升级并导致局势失控不符合任何一方利益。“米切尔报告”恰逢其时,它将成为未来双方谈判的基础。巴以冲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如果持续下去,就会有失控的危险。据说巴方激进派已准备了上百个志愿者,随时准备完成类似6月1日的“自杀行动”,以巴双方面对的局面是可想而知的。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以色列政府必将会有激烈的反应,包括除掉阿拉法持。
  
  马晓霖:据报道,6月1日特拉维夫发生恐怖自杀爆炸后,以色列已通知了约旦河西岸和加沙的所有外国代表处将旗帜挂在显眼处,以便同巴勒斯坦目标进行区别,因为以色列准备对巴勒斯坦自治区进行48小时的大扫荡。
  
  殷罡:巴以局势如同一辆飞驰的即将掉进万丈深渊的列车,需要外力才能把它刹住。美国看到了这一点。现在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一些偶发事件。恢复信任谈何容易!
  
  “重新洗牌”
  
  李绍先:巴以冲突早已突破了奥斯陆协议的基本框架。以色列的军队重新开进了巴自治区,以军还动用F-16战斗机及导弹大规模空袭巴自治区目标,而巴勒斯坦的安全部队也公开攻击了以色列军警,甚至还动用了迫击炮等等。这些报复与反报复行动均严重地违背了奥斯陆精神。实际上,巴以爆发武装冲突,特别是沙龙上台后,过去的和平进程早已难维系,和平进程的前一个阶段已告结束。巴以之间需要“重新洗牌”,而流血冲突就是实际上的“洗牌”过程,通过“重新洗牌”来制定新的游戏规则,以便重新启动新的和平进程。继5月底沙龙宣布以色列单方面停火后,6月2日,阿拉法特也宣布停火(这是流血冲突以来阿拉法特首次公开命令停火),这表明巴以双方领导人均已认识到局势的危险性。应该说,无论是巴勒斯坦,还是以色列或美国,他们都还珍惜以往的和平成果,都希望能重新坐下来,在经过“重新洗牌”后,开启新的和平进程。我认为“米切尔报告”的出台,特尼特的停火方案以及鲍威尔下月将出访中东等,都不是偶然的。它可能意味着中东和平进程的一个新的阶段即将到来。当然,目前巴以局势还处于和谈恢复前的准备期,“重新洗牌”过程尚未结束,局势仍很脆弱,有关各方精心“安排”的停火局面随时可能因某一突发事件而遭破坏。但总体局势已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转折之中。所谓“否极泰来”!
  
  殷罡:“重新洗牌”是因为这一局打不下去了,只有重新洗牌再打下一局。包罗万象、解决一切问题的一次性谈判是不现实的。重新规划下一阶段和平进程,这是双方都准备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