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_与其观望,不如与他们并肩

  他在新浪博客上的网名叫上官正义,在正义这条路上他行进了6年,花光了30多万积蓄,解救了58个孩子,两任女友离他而去,至今和战友们租住在一起,他现在的身份是全职志愿者。
  
  仔仔有失眠的毛病,与本刊记者见面时,他已经五个晚上难以入眠。凌晨上床,早上六点起来,开始上网追踪,处理手上的案子,直到第二天凌晨,再度辗转难眠。问他为什么睡不着?他说,因为分裂的生活,白天和好人打交道,晚上要和坏人过招。他用着两部手机,一部和好人联系,一部和坏人联系,从来不敢弄混。
  他口中的好人,是生活中的普通人,他口中的坏人,是小偷,人贩子,和逃犯。
  
  他的愿望就是行侠仗义
  
  仔仔出生在四川,家境贫寒,念完初一就辍学回家,时间不算长的读书生涯里,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语文课本上战士徐洪刚斗歹徒的故事。仔仔说,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学功夫,一个是当兵,都和行侠仗义有关。
  1995年,13岁的仔仔扒着少林寺的表演车离家到少室山上的塔沟武校学武六年,之后应征当上武警特种兵。到2004年,仔仔从部队退伍,和战友一起,到广东中山某酒店做了保安。某天下班后,遇上劫匪作案,他和战友生擒住劫匪,找回了失物,警察赶到的时候,称赞他们,“好小伙子”。仔仔说,就是这句话,让他找到了退伍后的方向。他牵头组建起了一支“退伍兵义务反扒志愿者服务队”,这支纯粹自愿自发的队伍,担当起中山市内公共场所的治安巡查任务,这是他志愿者生涯的开始。
  根据当时媒体的报道,有了这支服务队后,中山市的高案发地段,一时间平静了许多。到2005年底,服务队里的退伍兵,因为各种原因退出,仔仔觉得保安的工作太过枯燥,和战友商量,去了广州。
  
  征“女友”调查卖花女童
  
  在广州,仔仔学了两个月跆拳道,考到黑带二段后,做了专职教练,他在多个健身会所里兼职,一天下来,要跑遍整个广州市,2007年夏天,他在辗转兼职途中,注意到一群特殊的孩子――卖花女童。
  他上课的某条必经之路上,只要有情侣出现,必然会有女童涌上,拖住男士的腿,央求买花。这原本是广州街头常见的一景,寻常市民匆匆而过,并不觉得异常,仔仔却觉得不对,“我看到后面有大人,很明显,不是她们的父母。”
  几番观察后,他判断,女童可能是被拐过来,由大人操纵,卖花牟利,他当下决定,要将这些孩子解救出来。
  他在寻人网站“搜人网”上发了帖子,征集女志愿者,和他假扮情侣去调查,回帖者众多,仔仔回忆,最远的回帖者在国外,要打飞的回来帮忙,他连忙谢绝,“当志愿者是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我要为别人考虑成本。”最终,他选定了同在广州工作的一位女孩做“女友”,考虑到时间配合问题,还选定了一位“候补女友”。
  两人开始假扮情侣去买花,借机和女童们套近乎,慢慢地,他知道了孩子们的籍贯,年龄等基本情况,相互间熟络起来。那段时间里,每天下午四点,他和“女友”就等在孩子们卖花的地点,一直到晚上10点多,坐夜车跟着她们回家。每天出门前,他要带上两三套衣服,不时换装,以免被认出。两个月下来,才大致摸清楚了女童们的驻地,人数,幕后的操纵者和她们的生活习惯。
  “侦查”的过程中,他遇到过紧急情况,一天晚上,他带着“候补女友”上了公交车,被挤到女童旁边,被一名孩子认出,“她问我,哥哥,你怎么换女朋友了?”冷静回应之后,他们迅速下车,“按照侦查的方法论,我已经露出破绽了,要赶紧撤。”
  这次危机过后不久,他报了警,带着警察端掉了操控女童卖花的窝点,整个行动之中,他协助警方确定了行动时间和路线,指认了嫌疑人,却一直在警车里,没有露面,“这是基本的自我保护。”
  从协助警方打击卖花女童案开始,仔仔的偏重转到打拐上来,他加入了“宝贝回家”的QQ群体,成为一名坚定的打拐志愿者。
  
  利用网络识别人贩子
  
  与惯常想象中的东奔西走不同,他的打拐阵地在网上。“现在的人贩子也有80后,90后,网络应用娴熟,也喜欢在网上联络交易。”他说。
  在网上,人贩子常以“有孩子送养”为由借助网络发布信息,联系买主,仔仔时常泡在“收养吧”,“孤儿信息”之类的网站和论坛里寻找线索。在获取线索后,还要通过QQ,或是电子邮箱去跟人贩子接触和周旋。
  2010年3月的一次打拐行动就是实例。仔仔在某网站的贴吧里发现了一条“有男婴送养”的消息,随即展开追踪,发现信息发布者所登录的IP地址在河南新乡,而且,这个地址发出了多条有孩子送养的消息,他通过对方留下的QQ号联系上发布者,对方的回复里却拿不出孩子的出生证明,另外还要求他支付生孩子的一万多元,“基本就能判断出来,是人贩子要卖孩子。”他拿着和人贩子的聊天记录向河南警方报警,并从广州飞到河南,和人贩子约在郑州火车站附近见面,隔日上午,警察布线,抓住人贩子,解救了这名即将被交易的男婴。
  仔仔说,做一名志愿者,底线是不触犯法律,自己做的一切都在法律上站得住脚。“脑袋里有这根弦,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他自学了《民法通则》、《刑法》,行动之前,他会收集证据,再提供给警方,由警方来解救孩子和嫌疑人,“作为老百姓,我没有执法权,只是协助。”他称之为“智取”。
  2008年4月,他开通了博客,化名上官正义,记录自己打拐的历程,“以前做(打拐)的时候,没想过要记,朋友提议开通的,其实主要是写给自己看。”仔仔自言读书不多,内心有寻求被认可的渴望,但为什么会坚持打拐,“真的没有想过。”如果非要找原因,他觉得和出身有关,“我知道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而言,孩子的分量有多大。”这愈发触动他要解救出更多的孩子。
  
  花光积蓄,解救出58名被拐儿童
  
  由于媒体的报道,仔仔在家长中闻名起来,不时有家长找到他,寻求帮助,每到这个时候,他会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承受不了太高的期望值,又不忍心拒绝。”他自己创办过打拐网站,现在已经交给其他的志愿者负责,他将主要精力放在解救孩子身上。
  在网上,特别是QQ群里,他是不少家长的知心“哥哥”,尽管年轻,但深得家长们信任,“家长们开玩笑,找到了孩子,都管我叫干爹。”彭文乐找到时,仔仔和彭高峰在一起,乐乐被拉过来叫干爹,他赶忙躲开,他笑,“我还这年轻呢。”
  他确实年轻,只有29岁,因为专注打拐,两任女朋友都和他分了手,2010年下半年,实在兼顾不了工作和打拐,他辞了教练的工作,专心打拐,频繁往里头贴钱,打工几年,攒下来的30多万已经花的精光。以前找到了人贩子,为了赶时间,常常是买全价票飞来飞去,现在手头窘迫,只能改变了方式,“我可能用电话或者网上报警,自己就不去了。”我们采访前,他刚通过远程协助的方式解救出了几名小孩子。
  2010年底,他第二次被推荐为“感动中国”的候选人物,电视台找到他四川的家中,采访父母,那是父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父亲在镜头里潸然泪下,他捡着机会,向父母交了底,当然,刻意回避掉一些危险的经历。仔仔说,他对父母有着愧疚,“没挣更多的钱,也没成个家。”可是,下一次碰到人贩子,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要去救人。
  现在,最困扰他的麻烦是失眠,人贩子的活动规律,注定他要在晚上保持清晰的头脑,和他们斗智斗勇,“你要想赢他们,肯定要更强大,还要有更完美的说辞。”他说,可能是自己长相老实,以诚相待,常常能将人贩子“手到擒来”。而高强度和持续的精神紧张,让他睡不着,即便吃了安眠药,最多也只能管上两个小时。
  他自言已深谙犯罪心理,今年的农历春节前,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主攻犯罪心理,轻松过关,他总结,这是和人贩子智斗的成果,“基本现在只用看个QQ签名,就能将逃犯认个七七八八。”
  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个全职打拐的志愿者,并不建议他人效仿自己,再三强调,“志愿者应该是本质工作以外的工作,是在过好自己生活之外的生活”,但是当志愿者,“我们需要每个想要帮助他人的热心人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