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原本是指20世纪初形成于欧美的一个文学流派、一种创作方法,它的文学追求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审美趣味,以表现作品人物流动不已、闪烁不定、模糊不清、飘忽游移的心理、思绪、情感——即所谓“意识流”为宗旨,以叙事人不介入,专门呈示意识的自由流淌为特征,它的代表作家(乔伊斯、伍尔夫、普鲁斯特、福克纳)的代表作品(《尤利西斯》、《浪》、《追忆逝水年华》、《喧嚣与骚动》等)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颠峰之作,在世界文学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由于意识流文学具有深厚的哲学基础、开创性的理论见解、颠覆性的审美趣味,使得它不仅在世界文学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同时也在美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 意识流美学的哲学旗帜
意识流美学曾受到弗洛伊德、容格等精神分析学家的一定影响,但为意识流美学直接地
提供了哲学基础的是两位哲学家:法国的柏格森与美国的威廉•詹姆斯。
柏格森是法国著名的非理性主义哲学家,同时具有渊博深厚的文学修养,为192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柏格森哲学的突出特征是直觉主义,他对直觉主义的高扬和阐释,构成了意识流美学思想的重要哲学基础。
柏格森认为,人们认知世界有两种方式,一为直觉,一为理性。理性只能使人认知世界的外表,直觉才能使人认知世界的内部;
理性只能使人认知相对,直觉才能使人认知绝对;
理性只能使人将世界拆成碎快,分别去感知世界的片段,直觉才能使人把握世界的整体,从而深入世界,与它的生命融为一体。一句话,人们不是靠理性,而是靠直觉,才能感知、认识、把握世界的本质。
柏格森还在其著名的《形而上学导论》中直接地触及了艺术的直觉问题。在讨论艺术直觉时,柏格森从他的直觉主义的基本看法出发,认为小说等调动各种理性的艺术符号塑造人物性格、叙述人物言行、都只能使读者触及作品人物的皮毛,只有使作品人物与读者心理产生浑然一体的直觉感受、神秘微妙的内在理解,才算是尽了艺术的能事。柏格森将艺术的境界分为三层:其一,语言层面;
其二,情感层面;
其三,生命层面。只有调动直觉的精神功能,从理性的语言层面深入到情感层面进而深入到生命层面,把握生命的律动,才是艺术的最高完成。柏格森认为懂得这个道理的文学家尽量诉诸人们的直觉,为此不惜故意违背语言的常规理性法则,这样方能进入艺术直觉的上乘境界。
从柏格森对艺术直觉的强调、对理性语言的分析功能的贬抑中,已经约略可以见出其直觉主义主张与意识流美学的内在联系。更直接地启发了意识流美学思想的,是他的从直觉主义生发出来的“绵延说”。
柏格森在其《创造进化论》中,将时间分成空间时间与心理时间。空间时间即可以用钟表度量的时间,亦即物理时间,心理时间则是只有直觉才能体验到的时间,他称这种时间为“绵延”,他认为空间时间作为同质的、毫无差别的时间,不能反映人生真相,因此不是真实的时间,只有体现出不同质的、永远处于不断变化中的绵延才是真正的时间。
由于强调绵延即时间的变化、运动,柏格森指出:“我们根据视觉行为的必然性建构起来的全部自然感知能力,使我们相信静止和运动同样是真实的(我们甚至相信前者是基础,先于后者,而‘运动’是外加于静止之上的)。但是我们惟有逆转这一思想习惯,成功地把运动看成唯一给定的真实,才能解决诸多的哲学问题,静止不过是我们的心灵为现实摄下的一幅图象”①
柏格森赋予绵延——时间以本体论的意味,认为它像河水一样川流不息,不可分解,互相渗透,浑然一体,永恒运动,不可重复。这条绵延的时间之河的每时每刻的运动变化有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你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较之空间时间也就是物理时间每个片段之间毫无因果关系的同质并列,绵延才是人生真正的时间形式,就是在绵延的不断继承、不断积累、不断变化、不断更新中,人生也不断地从幼稚走向成熟。因此绵延超越现实世界,指向生命的永恒,它就是人的存在的本真状态。
从绵延之超越理性思维、超越现实世界出发,柏格森更强调艺术创作之“无”的境界。他认为艺术家创作时运用可见的形象、媒介,如画家的画布、模特等等并非艺术追求的奥秘之所在,艺术的奥秘是艺术家不可预见的“无”。“无”不是空无,而是超越现实,超越物质,无就是绵延的生命之流。柏格森对绵延的阐释,直接地构成了意识流美学的重要哲学基础。
对意识流美学的形成发挥了更直接的作用的,是美国的哲学家与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意识流”一词就是由他率先提出,并成为他的思想的核心范畴。1884年,在《心灵》杂志上刊发了詹姆斯的文章《论内省心理学所忽略的几个问题》(该文后收入1890年出版的《心理学原理》),文中写道:“意识并不表现为零零碎碎的片段。譬如,像‘一连串’或‘一系列’等词,都不似原先说的那样合适。意识并不是片段的衔接,而是流动的。用‘河’或‘流’的比喻来描述它是最自然不过的了。此后再谈到它的时候,我们就称它为思想流、意识流或主观生活流吧。”①,是为意识流一词首次正式使用。
詹姆斯反对将人们的主观感觉思想意识割裂成一个个不相联系的孤立片段,而认为意识的真实活动本是一个原始模糊、混沌整一的感觉思想的流动,故称其为意识流。詹姆斯所谓意识流与柏格森所谓绵延有某种相似性(柏格森后来为詹姆森《实用主义》法译本写前言也曾使用意识流一词),它们都像一条绵延不断、不可分割的河流。
詹姆斯所谓的意识流有三个突出特征:其一,意识的连续性,即意识在时间中的流动不可能中断,意识间出现的某种间隔不意味着意识的中断;
其二,意识的渐变性,即从一个意识到另一个意识的变化不可能是突然的;
其三,意识的不可分割性。前两个特征其实都是从不同角度表述这第三个特征,詹姆斯十分突出地强调意识的不可分割性。他认为传统心理学视意识为一个个分别确定的意象,就如同视河流为一桶桶水一样荒唐。意识像鲜活的、不间歇地流淌的河水,像不断闪烁的、摇曳不停的光影,决不可做人为的分割。这样一种意识之流,将各种感觉、思想奇妙地、自然地、浑整地、不着痕迹地融合在一起,艺术的伟大价值和意义就诞生了。詹姆斯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这种意识流的活动。如他在《心理学原理》中说,奇妙的意识流像鸟一样,不断地变换着飞翔、栖息的节律和速度,语言的节奏也正是如此。他指出:“我们的体验有的是初次,有的感到熟悉,似乎曾经有过,但却无法说出它是什么,或者于何时何地体验过。这两种经验之间又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呢?有时,一曲乐调、一丝芬芳、一种味道,都会把这种不可名状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深深带入我们的意识之中,使我们为它们神秘的情感力量所震动。”②
詹姆斯的论说,十分清晰地预告了两部伟大意识流作品的诞生: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与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
二 意识流美学的主要代表
意识流最著名的代表作家有詹姆斯•乔伊斯、弗吉尼娅•沃尔夫、普鲁斯特、福克纳。他
们都或多或少地表述了有关意识流创作的美学观念。其中理论见解最成熟、最系统的当属弗吉尼亚•沃尔夫。在介绍她的美学思想之前,我们先简要地介绍一下詹姆斯•乔伊斯的美学思想,在意识流诸大家中,他亦提出了重要的意识流美学主张。
(一) 詹姆斯•乔伊斯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1882年2月2日出生在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侨居欧洲大陆创作达四十年之久。他是意识流文学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代表作《尤利西斯》为意识流文学的扛鼎之作。精神分析学家容格将《尤利西斯》作为自己的经典分析案例,他在给乔伊斯的信中这样评价《尤利西斯》:“……我大概永远不会说我喜欢它,因为它太磨损神经,而且太晦暗了。我不知你写时心情是否畅快。我不得不向世界宣告,我对它感到腻烦。读的时候,我多么抱怨,多么咒诅,又多么敬佩你啊!全书最后那没有标点的四十页真是心理学的精华。我想只有魔鬼的祖母才会把一个女人的心理琢磨得那么透。”①
容格的看法,从一位心理学家的角度生动地揭示了意识流小说的美学特征与艺术力量。乔伊斯没有撰写理论著作专门阐述自己的美学主张,在1916年出版的自传体小说《肖像》中,他通过主人公斯蒂芬表达了意识流的重要美学思想。乔伊斯强调艺术作品作为审美客体的客观性与独立性,主张艺术家应该退出作品——“像造物主一样,艺术家隐匿于他的作品之内、之后或之外,无影无踪,超然物外”②,他还认为应该注意从普通生活中发现、挖掘艺术价值:“我们可以从千篇一律的单调的生存状态中提炼出某种戏剧生活的标准……生活中甚至最普通、最缺乏生命力的东西也可以担当某个角色。”③
乔伊斯的主张明显地受到易卜生、福楼拜等作家的影响,其中也透出意识流小说关于作品与作家关系的基本看法与选材特征。就审美标准来看,乔伊斯十分欣赏并具体阐释了中世纪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关于美的三要素的著名观点,即美在于完整、比例与鲜明。乔伊斯最重要的美学思想还是他通过斯蒂芬之口谈到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时对美的看法:“我相信柏拉图说过美是真理的光辉。我并不认为它有什么意义,无非是说明真和善是亲眷。真理为理智所见,理智满足于最好的理解关系;
美则为想象所见,想象满足于最好的感性关系。追求真理,第一步即是理解理智自身的框架和范域,把握理解行为自身。亚里士多德的全部哲学体系筑基于他的心理学著作,我认为是基于他同一属性在同一时间同一关系中不可能属于又不属于同一事物的命题。追求美,第一步则是理解想象的框架和范域,把握审美欣赏这行为本身。”④
乔伊斯之所以明确地赞同亚里士多德的美学思想,就在于他对艺术创作、审美活动之想象原则、心理原则、感性原则的肯认与强调。这种美学思想恰好体现与高扬了意识流小说创作的美学特征。
(二) 弗吉尼娅•沃尔夫
弗吉尼娅•沃尔夫(1882~1941)1882年1月25日出生于伦敦的一个书香门第,1941年3月28日,自溺身亡。她是英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女作家,意识流小说创作的著名代表。与其他几位意识流小说的著名代表不同的是,沃尔夫除了创作出《达罗卫夫人》、《到灯塔去》、《浪》等意识流文学的上乘之作,还撰写与发表了重要的理论著作阐述自己的文学主张乃至美学主张。其中如《现代小说》、《班奈特先生与勃郎太太》等是意识流美学的重要文献。
沃尔夫发表于1919年的《现代小说》,是意识流美学的宣言。在该文中,沃尔夫抨击传统小说死守僵化的模式,艺术家们被剥夺了创作的自由,“作家似乎是被逼着——不是被他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是被某个奴役他的强大专横的暴君逼着——去提供故事情节,提供喜剧、悲剧、爱情穿插,提供一副真像那么回事的外表”。③
沃尔夫怀疑这种传统小说的真实性,她由此主张小说应着力表现心理感受、生活印象的真实。她写道:“向内心看看。生活似乎远非‘如此’。仔细观察一下一个普通日子里一个普通人的头脑吧。头脑接受着千千万万个印象——细小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是用锋利的钢刀刻下来的。这些印象来自四面八方,宛然一阵阵不断坠落的无数微尘;
当它们降落,当它们构成星期一生活或者星期二生活的时候,着重点所在和从前不同了;
要紧的关键换了地方;
这一来,如果作家是个自由人而不是奴隶,如果他能写他想写的而不是写他必须写的,如果他的作品能依据他的切身感受而不是依据老框框,结果就会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已成俗套的爱情穿插或是最终结局,……”①
沃尔夫的上述看法已经透露出意识流小说的基本美学风貌:无情节的心理真实。下面的话更直接地表述了意识流美学趣味对生活的理解与表现:“生活并不是一连串左右对称的马车车灯,生活是一圈光晕,一个始终包围着我们意识的半透明层。传达这变化万端的,这尚欠认识尚欠探讨的根本精神,不管它的表现会多么脱离常轨、错综复杂,而且如实传达,尽可能不羼入它本身之外的、非其固有的东西,难道不正是小说家的任务吗?”②
沃尔夫认为生活不像机制纽扣那样整齐划一标准,生活的真实面貌充满着复杂性、多变性与模糊性,她要求真实地表现真实的生活,而真实地表现真实的生活,恰好是意识流作家的成功追求,她这样评价意识流的代表作家乔伊斯等:“无论如何,我们就是大致这样地在努力弄明确几位青年作家的作品(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詹姆斯乔伊斯先生)与前辈作家的作品判然有别的特色。(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他们试图更接近生活,更真诚更准确地保存住那些使他们关切和触动的东西,即便这样做他们必须把小说家通常遵守的老规矩大半都抛弃也在所不惜。”③(X154)
沃尔夫由是发出了最强烈的意识流主张:“让我们在那万千微尘纷坠心田的时候,按照落下的顺序把它们记录下来,让我们描出每一事物每一景给意识印上的(不管表面看来多么互无关系、全不连贯的)痕迹吧。让我们不要想当然地认为通常所谓的大事要比通常所谓的小事包含着更充实的生活吧。”
沃尔夫所重视的生活,是偏重于精神的生活,她特别强调应该真诚地表现心理体验,真实无误,原汁原味,这正是意识流小说之意识流描写的基本特色。
1924年5月18日,沃尔夫在剑桥大学发表了一次讲演,讲演稿题为《班奈特先生和勃朗太太》,这篇讲演稿亦是意识流美学的一篇重要文献。
在这篇文献中,沃尔夫讲了一件自己在某次旅途中遇到的轶事。她发现邻座的勃朗太太和史密斯先生在进行着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她从对这场谈话的主角的身份、地位、谈话主题的猜测中联想到小说创作,联想到抱持不同审美主张的作家会如何刻画勃朗太太。她认为英国作家会把勃朗太太变成一个“人物”,他要突出描写她的古怪穿戴和举止,她身上的扣子和额上的皱纹……法国作家则要把这些统统抹掉,他要牺牲勃朗太太个人,对整个人类进行概括,创造一个抽象的、合乎比例的、和谐的整体……俄国作家则会穿过肉体,显示灵魂……沃尔夫自己则明确地表示喜欢乔伊斯与艾略特:“他们真诚到不顾一切,他们的勇气大得惊人,……当读到乔伊斯与艾略特的时后,你会被前者的猥亵和后者的晦涩所震惊。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所表现的猥亵是故意谋划的,好象一个人在忍无可忍之中,为了呼吸而打破窗子。……再看艾略特的晦涩吧。我觉得艾略特写过现代诗歌中最美的几句单行的诗句。但是对于社会上的老规矩和礼节,他是多么不能容忍。……当我享受着他的诗句的极端的、迷人的美的光照,并想到我必须做一次头昏目眩,胆战心惊的跳跃才能进入下一句,以至句句都要这样,就像一个杂技演员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杠跳到一个杠上的时候,说实话,我真向往那些老规矩,并且羡慕我的祖先的逍遥自在,他们不是在半空中疯狂般地飞转而是在阴凉下拿着书消磨时间。” ①
沃尔夫讽刺地谈到的“老规矩”,即指传统的审美趣味,而要获得真正的审美感动,就必须要象乔伊斯和艾略特那样,走意识流及先锋派那样的文学新路。
沃尔夫强烈主张新的意识流创作的初衷还是要逼近生活真实自身,而她所理解的生活真实永远只能是一种精神的真实、生命的真实。她说:“你们的责任是坚持要作家老老实实从高台宝座上走下来,把我们的勃朗太太写得尽可能地美,至少写得真实。你应强调她是一位有无限的能力和无止境的多样性的老太太,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可以穿任何样的衣服,说出任何样的话,天知道还能做出些什么。但是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她的鼻子、眼睛、她的言语和她的沉默都具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吸引力,因为她就是我们借以生活的精神,就是生命本身。”①
就在这篇文献中,沃尔夫充满信心敌对意识流新文学的未来提出希望:“……不要期待现在就对她做出圆满的、令人满意的表现,暂时容忍一下那些即兴的、晦涩的、片断的和失败的东西,望你位一项良好的事业助一臂之力。让我做一个最后的和冒失得出奇的预言——我们正踏在英国文学的一个伟大时期的边缘上。但要想进入那个时期,我们必须下决心永远 不抛弃勃朗太太。”②
沃尔夫的意识流美学思想表达了一种全新的文学叙述方式、叙述层面和叙述角度,也表达了一种全新的审美趣味。它是西方现代主义文艺运动和美学建构的有机组成部分,是其中最亮丽的旗帜之一。直到今天,意识流无论作为文学运动还是作为美学思潮都还具有重大的影响,都还是弥足珍贵的审美文化资源。
① 柏格森:《书信演说集》第三卷,法兰西1959年版,第560页
① 威廉•詹姆斯:《心理学原理》,纽约1890年版,第237页
② 威廉•詹姆斯:《心理学原理》,纽约1890年版,第252页
① 转引自萧乾《尤利西斯》中译本序,见乔伊斯《尤利西斯》,译林出版社1994年版,第12页
② James Joyce,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 The Viking Press, New York, 1964,p.219
⑤ 转引自瞿世镜编《意识流小说理论》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124页
④ James Joyce,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 The Viking Press, New York, 1970,p.320~321
③ 弗吉尼娅•沃尔夫《现代小说》,转引自武蠡甫等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 北京大学出版社第153页
① ② 弗吉尼娅•沃尔夫《现代小说》,转引自武蠡甫等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 第153页
③ 同上 第154页
①弗吉尼娅•沃尔夫《班奈特先生和勃朗太太》,转引自武蠡甫等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北京大学出版社 第175页
②③ 同上 第1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