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仁【铜仁:心中不朽的青铜】

  御风而行,当我循着一张纵横交错的铜仁地图,往南,那里的谢桥新区已经破土而出;往北,是建设中的川硐教育园区,它就像一块磁铁,把我深深地吸了进去。城市发展空间不断扩展,我迎面感到了岁月的罡风。
  
  现在你面对的是一尊巨石,这是小城铜仁幽深故事的入口。从这里,你将一步一步走进关于它的记忆。
  巨石名叫铜岩,站立在两水汇流的江心。在你的凝视中,铜岩不再是一个以单纯的自然属性构成的物体,而是同某种复杂的故事线索发生了牵连。它是一道风景,点缀在清清的江水之中,但又不仅限于此。
  它要展现的是一段很久远的画面:江水、小船、白鹭、沙洲……元朝的时候可能就是这样的吧!甚至渔夫,又有什么改变呢?一样的肤色、血缘、表情,甚至活法也是涪袭直至今天。渔夫在铜岩之下见到了三尊铜像,将它们打捞上岸,小城顿时石破天惊。一个传奇色彩浓郁的故事发生了,三尊铜像是儒、道、释三教的鼻祖:孔子、老子、释迦牟尼。
  铜人,铜仁――地名的变化,不难看出明太祖朱元璋的深意:《礼记?中庸》说“仁者人也”,后者当然更有文化韵味一些。保存了七百多年的铜像,1954年被人偷凿成碎铜出售,一个原可以作为历史证据的物品从此消失。痛惜之余,也只有铜岩上的风还在追寻曾经的神秘,拖着长长的尾巴飘过空旷的视野。
  这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地方?廖经天的诗被铜仁人反复引用:“四面青山楼外楼,新妆巧扮倍风流。多情最是锦江水,依依一步一回头。”这首诗写得好像不费力,但细细品味却使人见出诗人的匠心独运。一步一回头的意境,是诗眼,也是神来之笔,不忍离开美景的心情跃然纸上。就个人而言,我则更喜欢周正恒的《十里锦江》:“应怜柔水缠绵意,惹我相思到白头。若得幽思成梦幻,朝朝暮暮画中留。”周诗的情感饱满,有着更大的心理空间,精致而丰美。
  当然,你要说文人的作品都带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似乎也有道理。古人说:“黔中各郡邑,独美于铜仁。”这样的说法毕竟过于笼统、抽象,一个地方美不美丽,终究需要自己去感受体验。美――似乎也不好算作一个城市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征。
  实际上,在我不长的生活经历里,曾经散落着这样一些词语的碎片:闭塞,杂乱,狭窄……这一切,确实与小城有关,那些像屏风一样的大山,阻隔了外界亮丽的色彩、声音和光线。我还记得小十字米市棚子里的幽深,龙井巷综合市场嘈杂的市声。或许我还可以继续说说那些很久远的故事片段:
  那个不时挥舞竹竿,将自己当成剑客的小孩,正穿一双硬底凉鞋行进在延新路上。黄土路上被卡车碾压的大坑,如同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他的身后是几个伙伴,还有他的弟弟。此时,夏日金针一般的阳光正投射到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而兴奋,安装了弹簧的双脚似乎活力无穷。几分钟之后,他后悔了,因为身届响起急促的呼喊和响亮的哭声。三岁的弟弟跌倒在马路中间,而扶起来之后,他惊恐地看到弟弟眉间渗出的殷红的血。黄土路上的一块石头不声不响地横在那里,让他一个下午的欢乐以母亲的痛骂和深深的自责结尾。弟弟眉间的伤痕一直保留,直到多年后还在讲述那一天。
  现在,这条路已经改称东太大道,黄土、石块都被悠悠的时光深埋。笔直的路一直延伸,和更多的路连接。一条公交线,两条公交线……公交线越来越多,满大街的汽车进入视野,运载而来的,是另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关于路,我不能不说一说渝怀铁路。小城的百姓无数次想象过那样的场景:钢铁的巨龙撕开白纱似的展雾,在锦江边发出轰天的鸣叫。2007年4月18日,火车飞奔而来,眼前的铁轨如同一排巨型键盘,到处是人们孩子般的欢呼。前面那个村子叫湖南,后面的村子是重庆,火车从此从这里穿过。群山排列队伍,挥舞飘带,穿透多少年的铁制庞然大物,从梦里来,带着春风开始赶赴安放幸福的下一站。
  这是小城生活的一个重大转折。争取铁路过境的艰辛,已经成为不断述说的故事,刻在人们的脑海。五年,仅仅这个时间的长度,就够有的人回忆一生。
  久居小城,活动范围又是如此有限,每天走着几条相同的街道,穿行在大同小异的房间,通常是对身边的变化看不真切的,或者说熟视无睹更准确。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某一天,我突然发现,那个坎下的铁匠铺,师傅和徒弟都不见很多年了。“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消失在意气飞扬的城市建设中。在一张拍摄于上世纪70年代的老照片上,我还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曾经走过的西门桥,找到了翘着飞檐的万寿宫。发展的车轮不会因为谁的注目而停顿,这一切如今都被新的事物所替代。我感到在这些事物的内部蕴藏着一个中心,可奇怪的是,我虽然从来不曾离开,却一直不能像一只蜜蜂抵达花蕊那样直接地抵达它。
  出于对小城的热爱,我特地去过民族风情园。2009年,这里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文化旅游节。苗家四面鼓、土家风雨楼、玉屏箫笛以及象征梵净山的蘑菇石,它们站在七姊妹山下,发出熠熠的光辉,成了风景中的风景。然而,仅仅在一个月前,那里还是一块平地,除了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草地上只有蝴蝶偶尔路过。
  “一片心驰神往的土地哟,就是桃源铜仁;桃源铜仁,令人神往的地方”,耳畔歌声回荡。眼前的人,嘴角上扬,都在微笑,眼睛清澈、友好,似乎都还沉浸在那个狂欢的夜晚:2万根荧光棒点燃了激情交叉的时间,空气里充满欢呼的热浪。当然,更多的人是守在电视机前,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瓜子、梵净山绿茶,还有冒着泡沫的啤酒。这是一个真正的节日,随着央视摄影机的转换,屏幕上呈现出梦境一样的现实。
  御风而行,当我循着一张纵横交错的铜仁地图,往南,那里的谢桥新区已经破土而出;往北,是建设中的川硐教育园区,它就像一块磁铁,把我深深地吸了进去。城市发展空间不断扩展,我迎面感到了岁月的罡风。瓦窑河大桥、金鳞大桥、为民服务中心、火车站广场、北门广场……曾经梦里寻觅着的景色,原来都在这里。
  行走、倾听、思想,用我最大胆的想象来抵达真实。又一个黑夜降临了。黑夜,它会藏匿起我和整座城市,藏匿起山岗、锦江。但我知道,天亮的时候,眼前又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