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读国小二年级。期末时,老师给了一项作业,要他们当小记者采访自己的爸爸。共有6个问题,其中第5题是“爸爸的梦想是什么?怎么实现”。 我说“我有3个愿望”。儿子用半拼音半汉字的方式写下这句话,然后抬头看着我。“第一个愿望是吃得下饭。”他愣了一下,认为我在开玩笑,很郑重地表示,这项作业的分数是其他作业成绩的3倍,所以不能随便。我说你是记者,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写,既然不相信就不要访问好了。他无奈地写下“第一个愿望是吃得下饭”。
“第二个愿望是睡得着觉。”
他这下着急了,“别人的愿望都是要当科学家或做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害我被老师处罚?”他急得跑去厨房向妈妈哭诉,她妈妈也同意说记者不能要求受访者如何回答。他擦干眼泪写完这句之后,抬起头失望地看着我。
“第三个愿望是笑得出来。”
这下子他失去控制了:“别人的父母都是在帮助子女,只有你才会存心害自己的小孩。”我说:“要不然你照我的话写完之后,再写一篇《我眼中的爸爸》附在后面,让老师了解这不是你随便写的,而是你爸爸的本性就是如此。”他觉得有道理,愤恨之下很快地写了一篇作文:
“每当我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爸爸的时候,他都想骗我。可是我跟他说这是很重要的问题,他还是继续开玩笑。我爸爸做什么事都是随随便便的。每次一回家,鞋子也不脱,就看电视,而且都是看一些无聊的电视。不过虽然他有很多缺点,但他还是很疼我呀!我爸爸很奇怪,一下子骂人,一下子又对我好。可能我是他儿子吧!也可能是他脑筋有问题吧!老师,您觉得呢?”
第二天我问他老师怎么说,他有点不好意思。“老师上课时叫我到前面,说我的访问和作文写得非常好,给我98分,是全班最高的,比班上的模范生还高,还把我的作文念给全班同学听。”“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她说她先生的工作最近不太顺利,已经有好几天睡不着觉,也只吃得下一点东西。你爸爸的3个愿望很有意思。”
“那你现在了解我不会害自己的儿子了吧?”他点点头,可是还不能明白为什么老师把《我眼中的爸爸》拿去参加作文比赛。对功课平平的他,这是一大惊喜。
希望他在人生的旅程中,能比我晚许久才体会到:要实现这3个愿望还真不太容易。
(摘自《青年参考》,作者系台湾清华大学经济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