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已从法理上将拉美控制在自己的堡垒中,拉美人则一直在为“美洲人”的美洲奋斗。目前拉美人不可能走得太远,但如有第三方因素介入,那后果就难说了。
正当美国在国内备受次贷危机折磨,在国际上困于伊拉克问题、伊朗和朝鲜核问题,以及俄罗斯在格鲁吉亚问题上的对抗时,素称其“后院”的拉美地区也燃起不动干戈的烽烟,一场反美浪潮正在蔓延。
反美浪潮已不是第一次了
引发这次反美浪潮的是玻利维亚政治危机。9月10日,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以“煽动并领导玻利维亚分裂活动”为由,宣布驱逐美国驻玻大使。第二天,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也宣布驱逐美国驻委大使,以示对玻利维亚政府的支持。新加入“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的洪都拉斯总统塞拉亚,也取消本于12日美国驻洪新任大使的递交国书仪式,以表明对玻利维亚和委内瑞拉的支持。巴西、阿根廷、智利和哥伦比亚等其他南美国家也纷纷发表声明,支持玻利维亚政府。南美洲的两个大国――阿根廷和巴西,还警告“外部势力”不要干预玻利维亚内部事务,矛头直指美国。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不但高张大旗,而且与正跟美国说“不”的俄罗斯紧密合作。一时间,拉美地区不但大有“山雨欲来”之势,而且新冷战似乎也要在这一地区拉开帷幕。
其实,这并不是拉美国家的第一次反美浪潮,目前的态势也不是最严重的反美局面。早在20世纪初,当美国总统老罗斯福对拉美人民举起大棒时,拉美人民的反美情绪就开始高涨。此后的近一百年里,随着美国对拉美政策的调整和拉美国家自身局势的发展,拉美人民的反美情绪几乎为世界其他地方反美树立了榜样。进入新世纪以来,拉美地区的反美浪潮更是一浪接着一浪。
在2002年年底和2003年年初,美国入侵伊拉克之前,拉美甚至成为世界反战的主要阵地之一。盖洛普民调机构对玻利维亚、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乌拉圭等国的调查显示,大多数人明确反对伊拉克战争。该地区国家领导人中,只有中美洲国家、多米尼加和哥伦比亚支持美国对伊拉克动武。
在反美情绪的激励下,一些拉美国家的领导人甚至公开挑战美国的利益。例如,阿根廷基什内尔政府在处理债务问题时,没有顺从美国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而采取了强硬的立场。甚至有专家认为,阿根廷债务重组成功改变了国际债市的游戏规则。巴西不但破坏了2003年世界贸易组织坎昆谈判,而且导致美国2005年启动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计划破灭。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访问美国所谓的“流氓国家”,大张旗鼓地与美国唱对台戏。
很多国家向“左转”
美国此次与“后院”国家的烽烟缘于被认为插手玻利维亚内政,造成乱局。2002年委内瑞拉发生政变时,美委之间的龃龉也是此因。不过,每次外交纠纷的结果大都是不了了之。其实,这是美国插手拉美国家事务的历史遗产。“美洲人的美洲。”当年门罗总统喊出这句话时,把拉美当作后院、管理控制拉美国家的事务在19世纪就已经根植于美国对拉美的外交思想中。拉美国家也一直在反美斗争中力图摆脱美国的控制,因此,一旦国内发生变局,很容易将仇恨的目光转向美国。
值得注意的是,拉美最近时期的反美主义与上个世纪拉美国家走上国有化和工业化时期的反美浪潮是不同的,不是以暴力反美,而是在广泛的政治和文化上抵制美国的影响。正如美国学者、《外交》杂志前主编扎卡里亚认为的那样,是“一种情绪的反应”。其原因是,美国消费文化对他们产生的诱惑力已经下降,他们不再崇拜美国;移民问题被搁置在美国外交日程之外,他们追逐“美国梦”的愿望大大降低;美国倡导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失败使贫困问题扩大,社会治安恶化,让他们愤慨不满。
民众的反美情绪激励了很多拉美国家领导人发生“政治转向”。过去,反美主义主要是民粹政治的工具,被领导人用来谩骂对手或者转移民众对国内问题的注意力。而今,公众的意见对政府的选举和执政政策举足轻重。不少拉美国家领导人开始热衷于民意调查,重视民意,当他们发现公众的主流意见是反对美国时,就会顺应民意,采纳反对美国的政策。这种反美主义的结果使得很多拉美国家发生“左转”,例如,实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私有化政策等。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就是典型的一位。这些左派政党一出现在政治舞台上,就得到美国在拉美的两个夙敌――古巴前领导人卡斯特罗和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的支持,形成了新的左派联盟。
此次激起拉美反美浪潮也有很多美国自身的原因。布什执政以来, 由于反恐的需要,将美国外交政策重点放在了中东等西半球以外的地区,与拉美国家关系“渐行渐远”。2006年民主党夺得国会领导权以来,美国政界和舆论界对布什政府对拉美政策的批评声一度强烈,指责布什政府埋头于反恐战争,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后院”,客观上鼓励了拉美左派领导人。另外,此前美国为拉美发展开具的药方――“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失败、美国出于反恐的需要而对拉美移民采取更严格的措施,以及美国对阿根廷经济危机的漠视等,都一直使拉美国家心怀不满,甚至愤慨。
真正让美国担心的
不过,从拉美反美的历史来看,每一次反美的浪潮都在不了了之中退潮。美国和他的“后院”,也就是强邻和弱邻一直在冲突与合作中续写他们的关系。
美国并不特别担心“后院”的“造反”。门罗主义原则为美国圈定拉丁美洲奠定了理论基础。从泛美体系的建立,到里约条约的签订,再到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以至将来的美洲自由贸易协定,美国已从法理上将拉美控制在一个政治、经济、军事相互交错的堡垒中,拉美国家的离心离德已不可能脱离这些“法网”走得太远。
真正让美国担心的是第三方因素的介入。冷战结束后,美国从未放弃“防止出现第二个古巴”这一意识形态领域的战略。对“异己”国家古巴,美国除了继续进行封锁禁运外,至今不允许其参加美洲峰会,在意识形态上的冷战思维依然非常明显。正因为如此,2004年前后,当拉美国家与中国的经济联系加强时,美国上下躁动不安。美国一些媒体、专家乃至个别议员纷纷撰文评论中拉关系的发展将如何影响美国在拉美乃至全世界的利益。很多人夸张地宣扬中国“威胁”了美国在拉美的利益。美国最终虽然没有认定中国加强与拉美的经济联系对美国的利益形成直接威胁,但普遍认为中国在西半球的存在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美国的影响。
而此次拉美反美的背后闪现着俄罗斯的影子。首先,格鲁吉亚新一轮危机后,俄罗斯在拉美地区的活动日渐频繁。9月10日,两架俄罗斯“图-160”战略轰炸机飞到委内瑞拉执行演习任务,在南美巡航了一圈,既向美国示了威,又拉拢了拉美国家。9月15日到17日,以副总理谢钦为首的俄罗斯代表团分别访问了古巴、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随同前往的俄联邦航天署署长佩尔米诺夫表示,俄罗斯将帮古巴建造太空站。俄罗斯上述举措向美国传递了一个清晰信号,即“你可以支持我家门口的格鲁吉亚政权,我也可以与你后院的查韦斯密切来往”。可以说,拉美已成为俄美此次较量的平台之一。而拉美国家正是适时地利用了俄罗斯的影响,推高了反美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