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敖之子李戡弃台大上北大这件事,很多人是不以为然的,他们觉得李戡并不了解北大,更不了解大陆,他们觉得李戡享受了台湾的言论自由得以大骂台湾,“你到这边来还敢照骂么”,他们觉得李戡只是在批判姿态上模仿了他的父亲,但提供的并非今日之大陆所亟需(瞧瞧韩寒)。
可是他们忘了,李戡还只是个刚满18岁的少年,2005年李敖“登陆”之时,他才12岁,什么都不懂,虽然他声称对北大学生拍打车窗叫着他父亲的名字印象深刻。
这5年来,用李敖的话说,儿子“在制式教育底下,年复一年脱逃出来,在自欺欺人的氛围里脱身出来,又在新时代的‘五色’、‘五音’(各种游戏和数码产品)下脱颖出来,在中学方尽大学方生的短暂空档里,振笔(不,敲键盘)为文,要出书一册,志哀书愤”。书名叫《李戡戡乱记》,痛批台湾教育制度,辛辣程度颇有其父之风。
现在李戡终于把自己不喜欢的一切抛在身后,逃来了北大。他也曾开玩笑说,可能会用不惯北大的马桶。他的父亲在电视节目里把玩笑升华:让他去大陆也好,“马桶是不认人的”。他到底能不能习惯那只马桶呢?会不会再次脱逃?让时间说明吧。
不喜欢西方的世界
人物周刊:你的微博粉丝增加得很快,下面的评论也什么都有。
李戡:评论我没有一条条看。其实我不太在意网友评论,因为有一部分人,他就是爱怎么讲就怎么讲。我就是做我的事情。反正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上电视讲嘛。台湾也是,台湾有些人骂得也难听,只要讲大陆好,就说你卖台,很可悲。所以我几乎都不看什么网友意见,不过还是会透过网络去分享一些东西。
人物周刊:你有没有比较过台大和北大,就是哪些是北大有台大无的?哪些是台大有北大无的?
李戡:这些考量过。台大我们已经参观好几次了,我认为台大学生,上进心不能跟北大比,缺那种氛围。台湾最大的BBS就在台大,他们都说我亲“中”卖台。台湾现在变得这么乱,台大作为学术的重镇,没有做到拨乱反正,也是原因之一。他们没有像五四时期的大学一样,带领社会和民众冲出一条光明的道路,(反而)跟这个社会搅混在一起。
人物周刊:在你心目中,什么样的大学才是好大学?
李戡:敞开心胸,各种学术流派都能在这边互相切磋、互相融合。台大太狭小了,台大很多系都被台独入侵了,比如台大历史系就被台独给把持着。台湾的学术其实蛮黑暗的,整天斗来斗去,有的是因为派系,有的是因为政治立场。
人物周刊:大陆的大学好像也有类似的问题。
李戡:是啊,我认为这个事情很多地方都见得到。但是我念的是经济,经济其实是很单纯、简单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考量到整体,特别是就学生的程度来讲,我觉得北大是超过台大的。尽管也有些缺点,那我认为整体上还是相对好。
人物周刊:你报了经济,没有选文史哲。
李戡:因为我爸爸的影响,我对文史哲是很有兴趣。但我不想做研究,我想我做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超越我爸爸的话,就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
人物周刊:一个考量的元素,是不是大陆经济发展带来的机会比较多呢?
李戡:对,因为我相信中国大陆。它其实已经发展得快了,再过几年一定会变成世界经济的总统,所以我想这是我想去的主要原因。再加上我也受我爸影响,不喜欢美国,不喜欢西方的世界。
反叛的不是我,是民进党
人物周刊:你希望4年后完成一个什么目标?有什么收获?未来还会回台湾吗?
李戡:还没有规划将来要做什么行业,我想在北大的4年,除了课业以外,一定要参加社团,然后利用假期到各个省份看一看。然后再好好地重新思考,到时候我应该要做什么。我想我以后应该会留在大陆吧,郭台铭都被误解,台湾都不欢迎他,那更何况我呢。所以即使我回台湾,他们也会把我轰走。所以我想台湾这个地方,已经不值得留恋了,我会偶尔回来看看朋友,看看家人,但我不认为我会待在台湾发展。
人物周刊:你跟李文(李戡同父异母的姐姐)交流多吗?
李戡:我们没有讲过话。
人物周刊:你知不知道她在北京总打官司维权?你怎么看?
李戡:这个我晓得。她要怎么做,那是她的自由,我去了,我一定不照她这样了。
人物周刊:为什么呢?
李戡:因为我是去念书的,不是去闯祸的。我本来可以不去,但是我自己选择要去求学的,所以我更不需要跟人家发生冲突什么的。
人物周刊:所以你也不会像大陆一些网友期待的那样,到时给大陆的教育也戡一下乱?
李戡:其实我去大陆,除了求学以外,也是想多去各个地方走一走。当然大陆可能有些状况是超出我的预期范围,可能造成一些小失望,那我想,这些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要负责。至于很多人说大陆这边不自由,但是在台湾,郭冠英讲中国统一好,就被革职查办,台湾的言论自由只有台独的言论自由,只要是支持统一,就要被辱骂,就要滚蛋。所以我觉得台湾人的气量是非常狭小的。从这个角度讲,有人认为我把大陆看得太美好了,其实很多大陆朋友把台湾也看得太美好了。既然台湾这边我已经受够了,所以我想我去大陆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很多人把我归类为叛逆,其实我不太同意这套说法。叛逆怎么讲?今天我写这本书,是因为民进党台独气焰嚣张,它闹得太凶没有人阻拦,或者有些教授反对,但没什么影响力。所以这事我来做,刚好有些新闻效果,这本书也可以卖得不错,所以我才做这些事情。反叛的不是我,是民进党,他们还叛乱,是叛乱团体。我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而不是没事找事,去挑衅人家。
大陆的历史教材做得很棒
人物周刊:这一次你要在北京生活至少4年,主要的担心是什么?
李戡:如果是从我自己考量的话,我是担心课业,可能刚开始不适应。毕竟我的中学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在台湾是著名的标榜又会玩又会读书的学校,实际上书读得一般算是不差,玩是玩特别疯。所以我第一个要适应的差别就是学生读书的气氛,我喜欢在读书气氛良好的情况下去求学。
人物周刊:你对大陆的教育制度了解吗?你在这里能学到哪些台湾学不到的东西?
李戡:我其实不是全盘了解,不过就我自己的观察,发现大陆教育其实有些做得比台湾好。我不太喜欢台湾申请入学的一套,其实就是一个编谎的比赛了,看谁谎编得好,谁讲话比较流利,教授喜欢就录取了。其实我这次去北京,还买了一整套大陆的复习资料、高考的参考书来看。比如说历史教材,其实大陆的历史教材做得很棒。
人物周刊:怎么讲?
李戡:台湾的历史教育,1/4在讲台湾史,然后世界1/2,中国史只剩下1/4,比如中国从石器时代到1949年,这几千年的历史,它只用半年就把它教完,这是很不可理解的。但大陆的教科书,它每一个都做得非常详细,也相当深入。所以我认为从整体来说,大陆的中国史是做得最好的,至少它保留得很完整。
人物周刊:你在电视节目里说,蒋介石的教科书教出了头脑不清的中国人,而民进党的教科书则教出了仇视中国的外国人,哪一个更糟糕,为什么?
李戡:当然是民进党的更糟糕。国民党时代的教科书虽然近代部分不好,但还是很完整的中国史,现在民进党把中国史当作别国史来写。从这个层面讲,民进党更可恶。
很多人一不注意就被洗脑了
人物周刊:你在同龄人里算很异类的吧?
李戡:当然,我是大异类了。不过在学校我不会表现出来,我觉得我没有必要跟老师争辩,或者跟同学讨论讲这些事情,那其实没什么意义,老师觉得他自己讲得有道理,下堂课还是继续照他那套讲。所以这也是我顺便要谈到的部分,台湾有些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会融入他自己的政治思想,表现在他的考试题目、作业里面,这就是造成台湾狭小的一个问题。
人物周刊:那你的中学不是上得蛮痛苦的?
李戡:坦白讲真的蛮痛苦。像我们今年1月底2月初联考,那同时我就也在收集写书的资料,这时候就觉得很窝囊,明明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还要得忍受,忍着忍着把答案给背下来。好不容易忍到联考考完了,开始写书。还好,我有保持清醒,没有被洗脑成功。3年下来,其实很多人一不注意就被洗脑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被洗脑?
李戡:我想他如果毕业了还没有办法分别这个教科书的内容是真是假,可能就有点被洗脑吧。
人物周刊:你的批判精神继承自你的父亲?
李戡:有,受他很多影响,他实事求是的精神,他的写作、思考、批判的模式。从小都耳熟能详。
人物周刊:他是以什么方式教育你?会推荐什么书给你?
李戡:好像没有,他就推荐他自己的书。因为我们在念书,其实很少有时间去看课外书。他的教育是放任的,就是很自由开放,我要看什么就看什么,无所谓。不过联考的时候,他会特别叮嘱你,联考一定要全力以赴,我们考好了,才有资格讲话。台湾有个人写东西批评联考,我其实很看不起他。因为他是考不上,才讲风凉话。我是考完了,而且考得还不差,当然就可以堵住很多人的嘴。
人物周刊:他有没有给你设定什么目标?
李戡:从来没有。写这个书也是我自己提出来,他也很意外以为我在闹着玩,他还说不用写吧,写这个浪费时间,写这东西太小了。可是我认为我这半年辛苦还是值得的。
台湾已经不值得我们去努力了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现在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已经成型了吗?
李戡:目前来讲大方向应该是已经固定了,就抛弃台湾来到大陆,大概是这样。
人物周刊:你看台湾社会的角度,更多的是自己的观察,还是父亲的指点?
李戡:都有。比如说我父亲他很多评论都一针见血嘛,还比方说像我爸爸的朋友郭冠英,他做的一些事情对我也有影响,我们也会是互相交流,然后就真的发现台湾社会的价值是扭曲的。所以我才开玩笑说,我现在拼了命要在7月20几号出书,因为我是8月3号生日,过18岁生日前,我在法律上还是限制行为能力人,刑责可以顶替的。要是我满18岁才写这个书,那台独告我诽谤,搞不好真的可以成立。
人物周刊:马家辉先生在微博上谈起你放弃台大的选择时说,“25年前,我为了李敖弃港赴台,25年后他的儿子弃台赴陆,年轻人的心都是热的。”
李戡:他有跟我讲到说,他如果留在香港,肯定是个大导演,然后他为了我爸爸跑到台湾,现在就只能当个小教授。我觉得他没错,年轻人心是热的。是的,我对中国有感情,加上对台湾的失望。我想我的热血主要是中国的文化和中国的民族感情吧。我的热情应该是保留在这方面吧。
人物周刊:如果你来大陆,发现大陆这边有你看不惯的问题,你会直言不讳地批评吗?
李戡:我想应该不会了,因为如果说有问题,应该很多人也都会遇到,他们也可以来写啊,而且他们人多。我不能因为我写这本书,就变成叛逆大王。另外,是我自己选择到大陆的,我想我就先多看看,多容忍。我安分地念书,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人物周刊:你父母都很支持你来大陆?
李戡:对。
人物周刊:你父亲是不是故意让你来吃点苦头的?
李戡:他也不会。因为他其实已经脱离台湾了,他写的书已经传到世界去了。他现在都在谈美国,批评美国,他只是住在阳明山而已,但他其实已经离开台湾了。所以我想他当然也支持我的选择,台湾已经不值得我们去努力了。他在台湾努力了40年,到现在回头看看,他觉得浪费了。
人物周刊:你不觉得正因台湾的种种问题,尤其是你痛恨的台独,所以你才更有必要留在台湾和他们对抗吗?
李戡:实际上,我想中国统一是毋庸置疑的,我只希望能做到助推的作用,所以要写这本书揭露台独的真面目,把他们这些粗糙拙劣的手段能给揭露出来。我才高中刚毕业,我能做的就这些事情。我想我们就像是化学实验的催化剂,可以加速(统一)这个反应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