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硅谷库比蒂诺总部,到日本古都京都的电子工厂,韩国“三八线”附件的产业基地,最后到中国深圳富士康的流水线,它们又被送回美国,然后再产销全球。一部iphone的全球之旅,背后有着数百万人为之工作,那些为iPhone工作的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在斯坦福大学附近开了十几年出租车的Nod再也不能在那里看到乔布斯了,他曾经多次在附近的小路上看到乔布斯,他常在那里散步、会客,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Nod像邻居一样和乔布斯聊天、握手,他和乔布斯的合影让铁杆苹果粉丝的儿子激动不已。
Nod说,邻居们经常看到乔布斯一大早就起来工作,他是一个工作狂。邻居们形容乔布斯是一个非常谦虚、温和的人,完全不像有的新闻报道中说的那样像一个“暴君”。
通常情况下,乔布斯没有保镖,没有佣人,甚至白天都不锁后门。有一次比尔•盖茨夫妇来做客时惊讶地问道:“你们所有人都住在这儿?”――和大多数亿万富翁的豪宅相比,乔布斯的家实在是太简陋了。
我坐着Nod的车,来到乔布斯位于硅谷帕洛奥图Waverley路2101号的住宅,那里最近被严密地监控了。周围的几个街口都站着戴墨镜、身材魁梧的私人警卫,他们守在巨大的旅行车旁,禁止一切可疑的人接近。不时有从各地赶来的苹果粉丝,在门口的草坪上悄悄放上一束花。
乔布斯的女儿ErinSienna就站在院子门口,一头金发的她看上去略显伤心,正在送别两个前来探望的朋友。向院子里面望去,这座略显陈旧的住宅实在平淡无奇:小红砖铺就的小路,落满树叶的草坪,远处的红墙边还堆满了劈成小块的柴禾。
这里离斯坦福大学非常近,学生们可以在东门附近的商业区见到心中的偶像,乔布斯经常带着家人和朋友来到这里的餐馆。
不远处的苹果专卖店里挤满了人,鲜花和蜡烛满地。身穿蓝色制服的店员耐心地向顾客解答关于新上市的iPhone4S的情况。
他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部iPhone的背后,除了乔布斯,还有数百万人在为一部iPhone的诞生而辛勤工作。这部手机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甚至改变了许多国家的命运。
在这里,iPhone开始了全球之旅。
库比蒂诺的争吵
从帕洛奥图到库比蒂诺的高速公路总是那么繁忙,每天早上,乔布斯就是从这条高速到十几英里以外的库比蒂诺苹果总部上班。
我沿着这条道路赶往库比蒂诺,心想对面很可能会开来拉里•佩奇(谷歌创始人)或者扎克伯格(Facebook创始人)的车――他们就住在不远的地方。
苹果总部那些毫不起眼的灰白色建筑群再次归于平静,蒂姆•库克成为了这家公司的新领袖。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座大学校园,在硅谷造型各异的科技公司总部中显得实在普通极了。
很难想象,这座外形极普通的建筑内部竟然包含着一家以设计为重要导向的公司――在这里,设计师主导着工程师。当工程师警告iPhone4信号不佳时,乔布斯和艾维依旧固执地在iPhone4的边缘使用拉丝铝材料。
和开放的谷歌总部截然不同,苹果的办公楼门口站着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禁止外来参观者进入。
苹果总部最神秘的地方位于无限循环路2号楼(2infiniteloop)的一层,被染色玻璃窗和厚重的钢制大门与外界隔开,这是苹果设计主管乔纳森•艾维的工作室,大部分员工都不被允许进入。
这里放着6张长条钢桌,上面摆满艾维的设计模型,房间里回荡电子乐和爵士乐,神秘又时尚。
乔布斯几乎每天都会和艾维一起吃午饭,下午时再过来看看。iPhone、iPod、iPad、MacbookAir等许多产品的设计原型都出自这里。乔布斯和艾维品头论足,在反复争吵和讨论后确定最后的方案,甚至iPhone白色充电变压器的设计方案,都要经过反复的讨论。
在乔布斯身边工作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乔纳森•艾维曾经回忆,只有自己团队其他员工不在的时候,才敢带乔布斯看某件新产品,他担心乔布斯会突然冒出一句“这就是狗屎”,让整个团队都被浇冷水。
乔布斯总是习惯于把人分成天才和笨蛋两种,在他眼里没有中间人。这个不懂技术的CEO有着极强的产品嗅觉,他敏感而准确地一次又一次判断对了人们古怪的消费需求,并随着iPhone的诞生登峰造极。
日本的复杂心情
当iPhone在硅谷完成设计,库克和他的团队很快就会给太平洋对岸的日本供应商发去消息,预订一批紧俏核心部件,包括传感器、电子罗盘、蓝牙模块及各种芯片等。
iPhone的全球之旅将会在日本继续展开。乔布斯一生对日本文化情有独钟,他曾多次造访日本,并被日本公司那些精密的生产线所打动。
乔布斯不喜欢人们随意打开iPhone的盖子,他甚至设计使用五角形的防撬螺丝,但人们还是从各种拆机报告中看到,日本永远是出产iPhone零部件的大户。
2010年底,我来到日本京都一家苹果供应商参观。这家叫罗姆(Rohm)半导体的企业生产iPhone的一种传感器――当消费者在打电话时将耳朵靠近iPhone,屏幕会自动变暗,就是这个传感器在工作。
iPhone中一些最精密的器件,就是在京都这座满是古迹的古城中生产的。包括村田制作所、罗姆半导体等许多京都电子企业,为iPhone制造着精密部件。
“如果京都的这批电子企业消失,那么全世界的电子工业可能都运转不了了。”在罗姆半导体的京都总部,我见到了这家公司的常务董事高须秀视,他对京都在世界电子产业中的位置高度自豪。
和所有的员工一样,高须秀视穿着米黄色的短装工作服,他看起来微微发胖,顶着一副高度眼镜,面相和蔼。我们需要穿上消毒的无尘服装,才得以隔着玻璃参观那些自动化程度极高的半导体工厂,iPhone的细小零部件就在这些现代化的工厂里被制造出来。
高须秀视说,京都是全世界电子元器件生产企业最集中的地方,而且利润率都很高,罗姆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的规模不像索尼、松下这样的终端消费电子厂商那么大,但是我们这类B2B企业的利润率,始终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高须秀视很自豪。
在iPhone掀起的智能手机风暴中,许多日本企业备受打击。目前日本的电子行业整体相当疲软,减产裁员、关厂的新闻不绝于耳。索尼、松下、夏普、东芝、三菱、三洋、富士通、日立等一线日本电子企业的销售额虽然很大,但是利润率目前大都在5%以下,而一些二三线日本品牌,利润率还不到1%或2%。
“这意味着目前有一半以上的日本电子企业都在亏损。”高须秀视分析,和这些亏损企业相关联的日本半导体工厂,最近日子普遍很难过。
不过,这个国家依旧掌握着大量无法被替代的核心技术,生产着市面上急缺的电子元器件。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发生9.0级超级大地震,全球电子产业的供应链顿时陷入灾难。从台湾到深圳,采购经理们的电话几乎被打爆,电子元器件的价格暴涨,一些产品甚至出现断货。
富士康的郭台铭更是罕见地亲自给供应商打电话,要求尽快报上库存数据,并紧急召集供应商开会要求报告供货情况。
这场地震在某种程度上打击了苹果的供应链,当然也让人们意识到,“日本感冒,世界吃药”绝非虚言。
不过,iPhone绝不是一款让日本产业界感到舒服的手机。
“多年来,无数的美国科技专家在日本奔波,当他们惊奇地看到NTTDocomo以及任天堂的无线设备所能提供的功能(及速度)时,都不无羞怯地把自己那相对破旧的手机塞回口袋……”
这是摩根士丹利一份移动互联网报告的开头。就在2007年以前,日本还是世界毫无争议的移动互联网发展中心――3G牌照很早发放,以运营商为主导的移动互联网体系创造了大批日本本地化的应用,移动互联网用户高度成熟……
直到有一天,在这个向来拒绝外来手机的国度,日本人开始排队抢购起iPhone。iPhone的巨大成功,几乎宣告了日本式以运营商主导移动互联网发展的道路的重大挫折,日本在世界移动互联网中的地位急剧下降。
日本人看到iPhone,注定会是一番复杂的心情。
韩国:可怕的垂直整合
我继续追寻iPhone的足迹,从日本到了海峡对岸的韩国。
在首尔的一家传统韩式餐馆里,我见到了LG Display的副总裁李邦洙,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总是按照韩式礼仪为我们倒酒夹菜。
“按照我们和苹果公司签订的保密协议,关于iPhone的事情我实在不能透露。”李邦洙笑着回答我。尽管全世界都知道LG Display供应着iPhone和iPad的高品质显示屏,但是LG却从来不能在官方公布自己和苹果的合作关系。
在iPhone触摸屏的最里面,是一块高画质的视网膜(Retina)显示屏,主要在LG Display位于韩国龟尾的工厂里生产。据iSuppli公司的估算,这块LCD屏幕是iPhone身上最昂贵的零部件。
乔布斯亲自选定LG的IPS硬屏技术作为iPhone的标准配置。因为这种硬屏能最好地和iPhone的触摸屏相贴合,达到最佳的触控效果,而且还具有省电、没有视差的优点。乔布斯介绍新款iPhone 4时,盛赞LG生产的屏幕:“这种显示器可能是做梦也想不到。”
不过李邦洙指出,这种屏幕的生产十分困难,其生产工艺很复杂,LG的一些竞争对手曾花了不少精力想要量产这种屏幕,但都遭到不小的困难。据台湾研究机构预测,即使是生产工艺已经很成熟的LG Display,IPS硬屏的生产良率也仅为60%-70%。
我们参观了位于“三八线”旁的LG Display的坡州工厂。外人无法得知,那些处于朝鲜火炮覆盖之下的韩国员工,是否会时常心生恐惧。在距离朝鲜仅有16公里的LG Display的京畿道工厂,周围驻扎着韩国军队的装甲车和重炮,不时有武装直升机从头顶呼啸而过。不过中午时分,LG的员工们还是会在草坪上悠闲地踢着足球。
韩国公司的高度垂直整合让人印象深刻,在韩国政府的支持下,过去几年三星和LG保持着巨额的经费支出,他们投巨资进入半导体和面板的研发及生产领域。
在LG的巨型厂区,面板、背光模组、液晶材料、彩色滤光片、偏光片等配套工厂一应俱全,LG还吸引了为数众多的配套厂商在旁边就近建厂。LG化学甚至开始自己建设一座玻璃基板厂,为面板工厂作配套。
在韩国,三星和LG等大集团几乎生产着一切,从产业链最上游到下游的高度垂直整合,为这些韩国企业带来了较强的竞争力。
三星最大的优势在于囊括了研发、元器件生产、销售的各个环节,尤其是整个IT产业的上游关键零部件上的布局,为其在全球产业竞争中奠定了有利地位。
无论是闪存、显示屏、CPU还是电池,三星都拥有独立的核心技术。正是因为在这些生产环节上有着领导地位,使得三星能够最大程度降低成本,实现规模效益。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大多数手机厂家充当的仅仅是一个组装车间,而三星覆盖了全部流程,在整个产业链之中控制了巨大的利润空间。
2010年,仅三星一家公司就向苹果提供了价值74.8亿美元的原材料,韩国成为苹果最重要的零组件采购地之一。
韩国《朝鲜日报》在iPhone 4发布后开玩笑地宣称,iPhone应该是“韩国手机”。因为包括屏幕、处理器、内存、电池等主要零件均由韩国厂商提供。
值得一提的是,苹果从韩国采购的零部件大部分都是高附加值、不易替代的组件,随着苹果产品的热销,韩国在世界电子工业中的地位正迅速蹿升。
不过,韩国厂商高度垂直集成的模式,让苹果在和他们合作时心生忌惮。2010年初以来,三星和苹果的诉讼就不断升级。
战争最先由苹果挑起。苹果今年4月在美国起诉三星,称后者的Galaxy系列手机和平板电脑抄袭苹果的iPhone和iPad。6天后,三星就报复性地宣布在韩国、日本、德国起诉苹果,声称苹果侵犯了三星的手机传输技术专利。此后,双方又在多个国家互诉,冲突不断升级。
根据业内人士的拆机报告,iPhone中价值32%的零部件从三星采购,包括A4、A5处理器、NAND闪存、DRAM内存以及一部分显示屏。另一方面,三星自主品牌的智能手机正大举威胁着iPhone的地盘,这让苹果忍无可忍。
对于许多电子厂商来说,三星是一个奇怪的对手,它的一个业务可能是你的客户,但另一个业务部门可能是你的直接竞争对手。
三星垄断了全球相当一部分关键零部件的制造,在iPhone和iPad广泛使用的NAND flash闪存芯片上,三星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占据了全球4成左右的市场份额。苹果采购的Dram芯片,三星也占据绝对领导地位,控制世界50%左右的产能。三星的高品质显示屏是市场上的紧俏货,包括HTC在内的多家智能手机厂商都要看三星的产能脸色。
三星这种又是敌人又是朋友的身份,让包括苹果在内的合作伙伴不得不提防。不断有消息传出,苹果将减少从三星的采购,例如将CPU的代工订单转移到没有自主品牌业务的台积电。
中国:制造的困惑
在日本和韩国生产的精密零部件,源源不断地坐上飞机,飞往中国大陆,iPhone将在那里最后组装。中国生产着iPhone中可替代性较强的一些零部件,例如连接器、耳机、表面玻璃和包装盒。
最后组装iPhone的中国工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位叫“markm49uk”的英国网友率先揭开了这一秘密,他从没想过,自己新买的iPhone里会有个中国女孩的亲切照片:这是一位脸蛋圆润、笑容可爱的中国女孩,身穿白色工作服、戴工作帽,趴在生产线上做出“V”型手势―――工作服装上的粉红色条纹衬得她活泼可人。
激动的英国网友将中国iPhone打工妹的照片贴到互联网上,她的笑容只用了6天时间就火遍全球,全世界有多个专门为她建立的网站,任何关于“iPhonegirl”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在网站发布。网友们压抑不住好奇,发动了“人肉”搜索,揭开了“iPhonegirl”的身份。
这名女孩是富士康深圳观澜科技园C区3栋手机检测生产线上的一位员工。千千万万普通的中国女孩在枯燥的生产线上夜以继日地工作,才生产出了世界上最精密的iPhone手机,并运送到世界各地。
富士康解释说,这名女孩是手机检测车间的员工,可能在进行拍照手机检测后忘记了删除检测图片才导致事情发生。
从照片中可以看到,这个女孩是多么渴望自己能拥有一部iPhone,但在中国的现实下,这显然是一种奢望。富士康普通工人月收入仅为2000元人民币左右,而一部iPhone 4手机最低售价也要5000元人民币,这是中国新富阶层的象征,不属于富士康的工人。
并不是每个工人都像iPhonegirl一样开心、快乐。2010年初,富士康有十多名员工先后跳楼自杀,成为轰动世界的“富士康跳楼事件”,直接引发了中国国内山呼海啸般对“血汗工厂”的指责,以及对“世界工厂”前途的反思。
在业内,苹果是一个出了名的难伺候的客户,这和乔布斯及负责设计的副总裁乔纳森•艾维酷爱尝试各种新潮材料的癖好密不可分。
乔布斯是一个迷恋新潮材料的CEO,他常常和艾维在实验室里为使用玻璃还是铝镁合金而争执不休。
1997年乔布斯回归苹果后,用半透明的彩色塑料做出了漂亮的Mac电脑。此后苹果又用光滑的钛板做出了Powerbook G4,两年后又用铝制材料对这款电脑进行了重新设计。
此后,iMac和iPod Nano等机型选用了有金属质感的电镀铝板,这种材料是将铝进行酸溶和电镀,使其表面氧化,苹果帮助其合作伙伴在中国建立了一家新工厂来生产这种材料。
乔布斯酷爱超薄的东西,苹果现任CEO蒂姆•库克曾经说过:“他(乔布斯)始终以纤薄为美。”因此,苹果总是要求其在中国的供应商拼命想办法使零部件变得更薄。一家正在帮助苹果开发iPhone零部件的厂商就曾向我抱怨,他们的芯片已经很难再薄了,苹果的要求很难满足。
在某种程度上,苹果公司对材料的极致追求往往使得中国工人疲于应付。2011年5月20日,富士康位于成都的生产iPad的车间发生爆炸,2名工人死亡,16名工人受伤――这在某种程度上和苹果对材料的苛刻关联深刻。
苹果酷爱使用银白色的铝美合金机壳,这种材料具有极佳手感且让产品看上去更加高档。但是生产这种材料对于中国工厂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iPad2所需要的铝镁合金重量达2公斤,生产中需要挖空90%的原料,最后真正用到的只有200克,这对加工工艺要求非常高――铝镁合金是高耗能的产业,涉及到资源回收、防止污染等,对加工厂是很大的挑战。成都工厂就在这种要求的生产工艺下发生了爆炸,使得富士康不得不下定决心提高机器人操作比例。
许多在中国生产的苹果零部件,同样是以牺牲中国工人的健康为代价的。
28岁的河南工人郭瑞强就是这样一位受害者,他所在的胜华科技是为苹果生产触摸屏的厂商,员工们需要穿着特制的带帽工作服进入无尘车间,佩戴口罩和手套进行生产。在昏黄的作业台灯下,员工们小心翼翼地擦拭触摸屏上的灰尘。
这是一个四周密闭,几乎不通风的车间,空气里充满怪异的味道。工人们在用塑料垂帘密闭的工作台上工作,任何一个操作失误都可能造成产品报废。
生产线上到处贴着苹果的标志,工人们的生活由苹果主宰着。每当有穿着黄色无尘衣的老外(黄色着装代表客户)进入车间时,管理人员会格外紧张。工人们知道,这是苹果的人来检查了。整个生产过程中,苹果的影响无处不在,他们管控着所有的工艺流程,以及订单情况。
郭瑞强的工作是在生产线上给触摸屏贴膜,“工作很辛苦,我们每天站在那里工作10个小时。贴膜需要把显示屏放到机台上,机台有一定高度,我们只有站着才能做。”
由于工厂要求工人们使用有毒物质“正己烷”擦拭iPhone的触摸屏,导致多名工人中毒,郭瑞强住了8个月医院,被鉴定为10级伤残。他每天的住院费用高达一千多元人民币,由公司负担。
郭瑞强和许多工人出院后继续回到工厂工作,但病痛经常复发。如今,郭担心自己娶不到老婆,年老之后会经常住院。现在他时常感到身体乏力,这种感觉很可能将伴随他一生。
郭瑞强告诉我,一点小的生产工艺流程改进,都需要征求苹果的同意。他举例说,为了保证机台的无尘效果,最初胜华科技用巨大的塑料垂帘将整个机台包裹起来,五六个工人在里面工作,感觉很闷。后来经过苹果同意,才将这些垂帘按照比例卷起来一点。
“每季度苹果都会派人到厂里来稽核,我认为使用了什么溶剂苹果肯定知道。”郭瑞强认为,是苹果公司对供应链的管理失职导致了自己和其他中国工人的悲剧。
来自苹果公司的订单为上百万中国工人创造了就业岗位,并为中国创造着可观的税收和GDP。由于苹果供应链往中国西部迁移,极大地带动了当地的发展。
许多到过深圳的人会对富士康位于龙华的工厂记忆深刻――那可能是世界上最为壮观的工厂,多达几十万中国工人在这里工作,为包括苹果公司在内的国际消费电子厂商生产高质量的产品。
富士康的南门看上去像是一个高速公路收费站,有7条收费站模样的通道和穿制服的警卫。园区虽然单调而功利,但俨然是一个功能完备的城市,甚至有自己的消防队。
iPhone最终在这里被组装,然后坐上联邦快递的飞机发往美国阿拉斯加一座叫安克雷奇市(Anchorage)的小城,在那里中转后飞往加利福利亚洲奥克兰市,并被运往美国各地的苹果商店。
在那里,消费者排着长队把它们买走,相当一部分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iPhone又被走私回到了中国,他们成为中国新富阶层手中身份的象征,一如LV手提包或阿玛尼大衣。
这是一次“等级森严”的全球之旅,苹果公司主宰着一切,牢牢控制着品牌、设计和销售,日本和韩国的公司生产最值钱的零部件,而中国却要在苹果产业链中忍受低工资、污染和劳动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