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观点无非围绕“中国威胁论”和“中国崛起论”作各方面的展开和揣摩。其实这两种认识都带有浓厚的主观上的一厢情愿,严重偏离客观真实意义。 中国政府为维护本国商船和国际重要水道的集体安全,于近日决定派遣海军前出印度洋参与联合国授权的围剿索马里海盗的各国海军联合军事行动。这一决定引发国内外舆论的高度关注,当下的观点无非围绕“中国威胁论”和“中国崛起论”作各方面的展开和揣摩。持“中国威胁论”者忧心忡忡,以为中国借清剿索马里海盗之机,乘势向印度洋拓展自己的影响,更有甚者,西方某些媒体怀疑这一举动是中国外交军事政策发生重大变化的信号。持“中国崛起论”者在民族主义激情鼓舞下,认为这是中国崛起的象征性事件,感到欢欣鼓舞。其实这两种认识都带有浓厚的主观上的一厢情愿,严重偏离客观真实意义。
护航舰队不是“郑和”
毋庸置疑,中国海军这次前出印度洋具有史无前例的意义,但这种意义是文明和社会转型结果赋予的,而非单纯的军事层面赋予的。自鸦片战争以来的160多年来,中国实际上进行着从传统原始农耕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的转型。文明、社会、国家转型的根本在于经济生存结构或状态的转型,政治、外交、军事、教育、法律、道德、伦理、宗教、风尚、习俗、意识形态、社会价值观等等上层建筑都从根本上都产生于、并服务于经济生存结构。
西方文明的历史规律表明:在“霍布斯法则”支配下的人类社会,一个国家生存状态从“内向型经济结构”一旦变为“依赖海洋通道的外向型经济结构”,就必然召唤强大的海军,这一规律几千年不变。海军起源于依赖海洋贸易而生存的海洋国家对海外贸易的保护,海军为涉及国计民生的国家海外利益保驾护航,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行为。从古希腊最早出现的科拉西城邦的海军到今天的美国海军,海军维护海外贸易的职能千年不变。美国第七舰队的宣传手册开门见山道:“美国为何需要全球军事存在?因为我们的商业利益遍及世界。”西方文明的精髓之一是:“金钱到哪儿,炮弹跟到哪儿。”形象地讲,海外贸易好比妻子在外做生意,海军好比丈夫,妻子到哪儿丈夫跟到哪,不然遇到强盗会人财两空。所以,中国此次派遣海军目的在于捍卫国家的海外利益――商船和“海上生命线”的安全(一百多年前中国人根本没有这种意识),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中国已从“传统内向型经济结构”转型成“依赖海洋通道的外向型经济结构”,它的海军出动属于海洋国家的行为,海军功能不再仅限于“防止帝国主义从海上侵略本土”,从而摆脱了农耕民族的海军永远是“陆军海战队”的千年命运。
也许有人会说,明代曾有过郑和舰队七下西洋,福建闽南海上商业军事集团郑成功的舰队也曾进入印度洋。谈不上史无前例,也有媒体称:“郑和舰队又回来了!”这些都是皮相之见。郑和下西洋同此次中国海军派遣性质不同,前者是农耕文明成果在海外的展示,是东亚朝贡外交体制的政治行为,以海上军事力量宣示、服务于中华文明的“礼制”观念,表达的是农耕文明的政治诉求,维护农耕经济区域本身需要的外部安全;后者是直接维护涉及国计民生的海外经济利益和国家“海上生命线”。前者间接影响国家安全,没有海上力量,本土依然繁荣富强,后者直接影响生死存亡,没有海上军事力量,国家生存岌岌可危,体现了西方地中海文明规律:海洋国家的命运与海军兴衰息息相关。这就是两者背后所包含的全然不同内涵。郑成功的闽南海上商业――军事集团虽然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具有地中海文明性质的海军,也使用海军保护海上贸易,但规模上属于弱小的海上割据势力,并不代表幅员辽阔的大陆农耕经济结构的国家主体。正因为包含了如此丰富的历史和现实内涵,从而使此次海军出动具有了史无前例的意义:中国作为国家主体历史上第一次派遣海军为国家海外商业利益护航,中国海军代表国家主体首次被赋予新的职能,领受了前所未有的使命。
以上便是派遣海军护航的实质意义所在和新奇之处,如果看成是中国崛起、中国强大的象征多少有些自作多情。那是一种在同他国相比较下、甚至相对抗下占有绝对优势的状态,而目前中国海军还远远未达到这种状态。即使和当时郑和舰队、郑成功舰队在印度洋的地位相比,我们的地位还不如那时的他们。我们仅仅做了本该做的事而已,从发展眼光看远洋能力增强了,但算不上强大。历史上强大的海军总是在经过几场恶战并取得胜利后,才能谈论崛起、强大与否的话题,不经交战表面强大不是真正的崛起,不宜谈论这个话题,北洋海军就已成为这种话题的笑柄,而某些人因为一个大国海军正常护航和剿灭几个海上毛贼,就来谈论强大、崛起恐怕徒惹外人讥笑。
陈词滥调“威胁论”
如果把此次海军出动看成是“中国威胁论”的证据,似乎有点张冠李戴了。即使将来中国海军表面实力强盛、远洋能力走得更远,也未必一定要走西方国家近代殖民主义、海上霸权的旧路,因为西方国家的近代化和现代化过程是在“霍布斯文化”背景下展开的,千百年来,世界的无序状态导致国家之间在世界资源分配上的零和博弈关系,迫使“国家们”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中,根据霍布斯法则,国家与国家的关系本质上是“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关系”。在这种生存环境中,一个大国军事力量的崛起必然加剧世界冲突而引发战争。
今天中国的现代化过程是在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展开的,世界资源分配已按共同的“游戏规则”进入有序化阶段,每一个国家的生存都严重依赖世界经济体系,每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最终将殊途同归同一个目标――维护世界经济体系。经济一体化将导致行政管理一体化,进而促成军事管理一体化。如果历史按这样的方向前进着,即便有些大国怀有“霍布斯式的动机”,但历史的发展法则也将迫使它们改变军事力量的职能,服务于永久和平性质的基础――世界经济一体化体系。这点已在此次各国对付索马里海盗的海军联合行动中露出端倪,同样,欧共体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最终导致了欧洲长久和平体制的建立。在这样的体制内,某个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大不会被其他国家认为是对自己的威胁,相反有助于集体安全。某些西方国家是殖民主义的老手、海上霸权的“过来人”,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把中国的现代化过程以及中国远洋海军的建设和派遣,总看成是自己的过去在今天的再现,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
和海军前出印度洋一样,“中国威胁论”者对中国即将建造航空母舰更感到忧虑,似乎在双双印证中国军事外交某种不祥信号。事实上,航母只是一种兵器,本身不代表侵略扩张,它的作战功能是将有限制空权变成无限制空权,任何一个海洋国家的国防都需要这种能力。随着中国经济生存结构的转型,为应付直接影响国计民生的国家海外利益以及“海上生命线”安全的不测之虞,中国迟早需要现代远洋海军的核心舰种――航空母舰。
事实上,中国早就需要自己的航母来保护自己的海外利益。2004年4月24日,埃塞俄比亚的反政府武装“欧加登民族解放阵线”血洗中国中原油田勘探营地,杀死中方人员、抢走全部车辆、捣毁全部勘探设备。最近又有非洲国家的反政府武装扬言中国等外国公司不要到当地从事资源开发,否则后果自负。如果中国航母在亚丁湾和东非沿岸游弋,或经常“友好访问”非洲,如果航母上的海军航空兵精确打击足以摧毁地面一切目标,如果“欧加登民族解放阵线”之类的土著武装知道我们具有这样的打击能力,那他们还敢肆意践踏中国的海外利益吗?
历史的教训是:要维护海外动荡地区的利益,一定要有强大的军事存在,这样冲突各方不会惹你,生怕你帮对手灭了自己。如果你是弱者,各方都随时把你当作和对方冲突牺牲的筹码。这就是索马里海盗没有抢过一艘美国货轮,而我们的货轮却屡屡遭抢、中原石油勘探营地遭血洗的原因。当年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率大军即将攻克武汉,英国一介商务领事出面阻止,一句话便让陈玉成退兵,强大的英国在清王朝和太平天国的内耗中玩得游刃有余。我们不能因为居心叵测的“中国威胁论”者的无端猜疑而放弃航空母舰为核心的远洋海军建设,却任凭同胞的生命财产和国家海外利益在外被肆意践踏。
上述仅仅是和平时期,同样,尽管我们这个世纪已露出永久和平的曙光,但谁也不能保证中国永远不会遇到战争了,如果中国遭遇一场不以自己和平意志为转移的战争,没有航母为核心的远洋海军是不能夺取制海权的,因为现代制海权的争夺是通过海上制空权争夺来完成的。而夺取制海权一方一定能够战胜龟缩在陆上的所谓陆权国家。蒙哥马利元帅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总结道:“历史的重大教训是,对方实行陆战战略是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根本上看,是一场争夺海上航道控制权的斗争。”因此,那些主张中国回归陆权、放弃海权和航母、以免引火烧身的观点是对历史的无知,也是对国家国防建设的误导和对子孙的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