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基塔布罗塔曼:古怪的教授

  (吴万伟 译)

  

  随便问一个人用哪个形容词来修饰“教授”这个词,回答几乎肯定是“心不在焉的”或“古怪的”。大众文化中充满了头脑糊涂的教授,要么像凶恶的狂人《惑星历险》(Forbidden Planet)中的莫比阿斯(Morbius)教授,要么是歇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 Holmes)的死对头莫里亚提 (Moriarty)教授,要么是疯狂的怪人如〈回到未来〉Back to the Future中的埃米特布朗(Emmett Brown),或好心好意的但是轻率怪僻的人如〈心不在焉的教授〉(The Absent-Minded Professor)中的布林纳德(Brainard), 或在诺曼亨特Norman Hunter的儿童电视剧中的布雷陶姆(Branestawm)教授,或威廉•汉纳(William Hanna)及约瑟夫•巴伯拉(Joseph Barbera的卡通片〈搞怪赛车〉Wacky Races中的派特普恩丁(Pat Pending)教授或〈哈利•波特〉(Harry Potter)中的邓布利多(Dumbledore)教授。

  像许多脸谱化的人物,忘性大的天才基于现实生活:想象一下爱因斯坦那乱蓬蓬的头发,或拉塞尔(Russell Crowe)在《美丽的思想》(A Beautiful Mind)中描绘的遭受折磨的数学家约翰•纳什(John Nash)。性格古怪的人在比较抽象的思维领域如数学系,物理系,或拥有诸如维特根斯坦,尼采和罗素等怪人的哲学系中好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据说一个人的智慧越高深,他性格中的别的方面,比如自我意识或社会体面就越容易受到连累或损害。

  确实,我们中许多人可能已经了解一些符合心不在焉的教授模式的人,甚至和他们一起工作。那种能够心算到小数点后三位却不能穿相配的袜子的人,那些拥有怪僻的杰出思想家常常在大学里安家。在大学校园里,人们总是愿意忽略他们同行的怪异行为,或者认为是智慧的副产品宽容地认可,通常学生也发现这些性格狡诈的,可爱的。

  然而,当他的行为濒临机能障碍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教授变得很难对付。所有的行业都吸引某种程度的性格特征,学术界好像尤其吸引好反省的,自恋的,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的人,他们要么偶尔情绪失常,要么有其他心理问题。通常情况下,这些问题不需要治疗,因为这些和独特的创造性密切相关。强迫性的精神失常,情绪低落,截然对立的紊乱,和强烈的孤独症被称为艾斯柏格综合症(Asperger\"s syndrome)。

  根据美国心理分析协会的诊断标准,患艾斯柏格综合症的人常常表现出“在使用多重的非语言行为时标记明显的损伤,比如眼睛的凝视,面部表情,身体姿势,手势等来调整自己的社会交往习惯,”“无法形成伙伴关系”,“缺乏真诚分享别人的快乐、兴趣、和成就的能力,”“缺乏社会的和感情的互惠对等。”而且,这些人可能沉溺于“不管从强度还是焦点上看都是固定的受限制的兴趣模式,”他们可能坚持“具体的,非功能性的惯例或仪式”,他们可能表现出“模式化的重复性的机器癖性”,或“无休止的对物体部分的专注。”

  艾斯柏格综合症最经常在智慧超群的人身上出现,他们往往有超强的记忆力或对电脑天生的亲近,但往往在随意的社会交往上出现问题。显然,维也纳医生艾斯柏格(Hans Asperger)在1944年的论文中指出这个病症的时候,认为大学是精神紊乱者的天然家园。如果这些症状听起来很熟悉,那是因为它是在学界被接受甚至被推崇的普通行为的一部分。因而,像多数性格缺陷,艾斯柏格综合症也是个有争议的诊断。

  和其他孤独症一样,艾斯柏格综合症没有办法治愈,虽然它的部分强迫性表现比如忧郁和社会焦虑等通过药物治疗会有所缓解。但是多数艾斯柏格综合症患者只是需要有人教会他们如何在社会和公共场所表现适当。我猜想在许多大学,这种症状根本就没有被诊断。就像其他专业人士为自己的智慧敏锐自豪一样,教授们难以接受他们需要得到医生帮助的事实,宁愿把自己当作是嫉妒的同行或心胸狭隘的对手的受害者。

  这些古怪的人往往在自己的领域有特别的才华,最初,比如在采访的时候---他们的机能障碍行为可能就是日常的紧张或社会不自在。在我自己的学术生涯中,我回忆起两件事,回想起来,我们聘用的两个候选者好像是艾斯柏格综合症患者。两者的简历都无可挑剔,著作论文给人印象深刻,他们都是尽职的专业的老师,而且由各自领域的权威推荐。两人都处在事业发展的旺盛关头,有短期任职的历史。在当今并不罕见的人文市场,对那些强大实力的人,更没有理由怀疑。两个候选人面试很精彩,陈述都非常好,获得全体一致的支持被录用。

  但是两者进来工作不满一年就都离开了。第一个,我隐藏一些细节以保护当事人---后来发现对学生的要求过分苛刻,没有人能她达到她的标准。让人担忧的是,她吹毛求疵,脾气暴躁,非常难缠,还非常自负,小气,一心只想着自己办公室的大小和里面家具的质量之类。第二个,明星似的显示自己是个禁欲的隐士,对想象中的轻视超级敏感,他还是个强迫性的财迷,俭省到难以相信的地步。有人发现他在办公室过着像巴托比(Bartleby-like)一样的生活(白鲸记的作者Melville写过一篇短小说中的人物)。

  意料之中的是,两个候选人的推荐者都没有提到他们的怪癖,相反只是强调科研成果多厉害,以及学生的评价有多高。我们都倾向于寻求像我们这样的人或熟悉我们需要的人给我们推荐人选。难以想象一个正处事业中期的候选人彻底的机能障碍,普遍地惹人讨厌,甚至无法得到体面的推荐。困难不是被雇佣,而是一旦毛病被发现,如何继续保住这个职位。

  然而,对于性格真正有缺陷的候选人,从道德上来讲把这个困难转嫁到别的大学是不对的,即使当这个候选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困难。错了,不过或许有点道理。那些为有毛病的候选人写非常漂亮的推荐信的同事不仅抵偿了自己的罪过,而且真正的相信或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候选人不过是个糟糕的“合适人选”,别的院系可能更有办法对付。这里还有法律问题:一个写了负面推荐信的人,尤其是提到候选人性格缺陷的话,可能遭人控告,惹来官司缠身呢。

  让当事人感到心安的是,这两个问题雇员都没有要求我们写推荐信,因为他们都好像相信离开我校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是自愿离开的。怀揣本领域的顶尖专家的推荐书,在别的大学找个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在教学,科研,和著作上过硬是在大学当老师的首要品质,尤其是寻找永久工作的时候,但是缺乏同事关系---模糊的品质---有时候甚至比响当当的硬条件都重要。不管一个人在纸上或在教室里表现多么出色,那不是他们的同事必须遇见的地方。没有什么比整天和一个总是让人生气的同事打交道更困难的了。

  如果出现在如上列举的情形,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在第一年的试用期后不再和这个教授续签聘用合同。但是对一个工作了很多年的人,比如一个同事的怪癖已经发展成为明显的心理疾病---如果解除合同或重新收回他的终身教授职位就非常困难。

  而且,艾斯柏格综合症是“神经紊乱”,被多数大学当作要求处理的残疾,就像听力,视力,或机动性障碍。如果我们的雇员允许自己接受艾斯柏格综合症的诊断(假定是真的),我们是否应该调整自己,努力适应这些强迫性的,守财奴的,粗鲁的,刻毒的人呢?我们是否会因为没有能宽容他们的死板和不通融被认为不够宽容和灵活呢?如果新雇员的缺陷让他花钱租房感到痛苦,我们是否应该允许他住在办公室呢?

  我不是油嘴滑舌地提出问题。候选人的缺陷不应该妨碍人家找工作。但同时,我们都亲身经历过这些麻烦。如果我有权投票决定是否接受没有终身任职记录的候选人,---尤其是他或她有点怪怪的,我可能像巴托比一样,坚决反对聘用他。

  译自:“Nutty Professors” By MIKITA BROTTMAN

  http://chronicle.com/free/v52/i04/04b00701.htm

  

  作者简介:米基塔•布罗塔曼(Mikita Brottman)是马里兰艺术学院(Maryland Institute College of Art)语言,文学和文化教授,最近出版的书为《高理论,低文化》(High Theory, Low Culture) (Palgrave, 2005)。

  译者简介:吴万伟,武汉科技大学外语学院讲师。